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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楚戎?那个大名鼎鼎的,为旧友申冤的那个武状元。”秦远香上下打量着楚戎。气质倒是儒雅,可那双眼睛未免也戾气太重了,哪里像是文试夺魁,武试第一的状元,倒像个武夫。

楚戎脑海中闪过御史台前跪着的少年身影,那日大雨,他一身素衣,满身是血,一遍遍磕头陈述:“中书右散骑常侍江沉无罪——”

“陛下一日不重审此案,我便一日不起。大人亦是武将,应当明白在下所求风骨。”

妄图以布衣之身对抗朝廷,何其愚蠢。

“听闻当年任命楚公子的告书都下来了,却因为那件事,被革了官,还取消了殿试成绩,楚兄可后悔过?”

楚戎的思绪从记忆中拉回来,他握起桌上的杯子,轻勾唇角:“并不后悔。”

“好胆气,真是叫人佩服。”秦远香又给他斟满了一杯酒。

楚戎低笑,将酒一饮而尽:“秦掌柜富贾出身,却还在此方寸之地开一家小店,是为磨炼心性?”一杯接着一杯,这人是想灌他酒不成,那他便喝就是。

“状元郎不也囚于方寸之地,乐得自在吗。”秦远香把斟满的酒杯往前推了推。不顺眼,太不顺眼了,他平生最恨表里不一之人,这个楚戎与传闻不符,若不是假扮,那就是心机深沉。

姜宜那个认钱不认人的都能栽在他手上,可见不简单,他今日非要让他原形毕露。

见推脱不掉,楚戎握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今已是第三杯。

秦远香轻笑,又倒了一杯递给他:“状元郎这不是很能喝吗。”

“在下敬秦公子一杯。”楚戎亲自倒酒敬他说。

秦远香还未来得及回敬。

桌上的三个海碗就被斟满了,楚戎把一支斟满酒的碗推给他:“杯子太小不够尽兴,秦兄请喝。”说罢他端起另一只海碗将里边的酒一饮而尽。

秦远香呵呵,千杯不醉是吧。

“炸响铃,五香羊肉,干炒牛河。”姜宜端着餐盘走来,把菜放到桌上,“菜上齐了。”

楚戎捂住嘴急咳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朝秦远香摆手:“秦兄,在下当真不能喝,多谢秦兄好意。”

秦远香:“?”

姜宜忙解下围裙走过去,快速从桌上倒了杯茶水放进楚戎手里,不多时又白了一眼秦远香说:“他身体不好,你给他喝那么多酒做什么。”

“我?”秦远香不知该如何解释此时的处境,无意瞥了一眼楚戎,就见对方透过余光得意窥视着他,一时气上心头,“姜宜他....”

“几位吃好喝好,在下与娘子先行离去。”楚戎说,伸手轻轻握住姜宜的指尖渴求似的,“我累了。”

“我推着你去湖边醒醒酒。”她说。

秦远香指着楚戎,又回头看向梁甜甜:“我,他....哼。”

席间梁甜甜目睹一切,只觉得秦远香活该又好笑。

傍晚湖边露气重,几丛蒲苇沿着滩涂生长,风一吹过,败落的绒絮飘飞出去,落在满是浮萍的湖面。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姜宜俯下身问。

楚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她便没话找话地说:“这副轮椅还坐得习惯吗?我之前教过你,扶手下方的按钮暗下去可以触发暗器,左边是钢针,右边是钩子,方便取东西。这轮椅两边的轮子可以转动轮子方便走动,还有....”

“你凡事都能为旁人想到。”楚戎突然开口,那语气极淡。

姜宜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好顺着他的话应承下去:“倒也不是,有时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你这个动辄对人掏心掏肺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我也没有动不动就对别人好吧,秦远香是我的朋友,替他赚银子,我就能从他那儿多坑一些,甜甜她刀子嘴豆腐心,我和她也谈得来。”姜宜在栅栏边寻了一个位置坐下,算起来她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长,竟也认识了这么多人了。

楚戎静默了一会儿,少女笑意皎洁如明月,却像扎在她心上的刀:“秦远香是你的朋友,梁甜甜与你认识不过两日你便能为他出谋划策,我们朝夕相对,你却说等我的腿好了便要走,方才酒桌上,你也是先与秦远香说话。”

“在你心里,他是朋友,因而可以毫不客气直接训斥,我是你的夫君,为何你不同我说一句,少喝些酒。”

“楚戎?”姜宜被他的话说懵了,但又细想,方才他喝了酒,定是醉了。

哄哄便哄哄吧。

“好好好,我错了,下次第一个哄你好不好。”

彼时天色已经黑了。

晚风拂面,桥上的灯笼轻轻晃了晃,噗得烛火熄灭。

她心下一慌,起身朝楚戎走过去,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不受控制朝前摔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一侧拉了过去,不多时坐在了什么略软的垫子上。

“楚戎?”

他的声音从耳畔响起说:“我在。”

彼时,她心口里心猛地跳动。他的呼吸就在耳侧,胸膛轻微起伏着。

“时间不早,快些回去吧。”她说,从楚戎腿上挣扎站起来。

.....

次日,姜宜的身子只是半好。

可她还是执意回了村子,梁甜甜派车送了他们回去,在她的小楼里叨扰太久总是不好。

姜宜用剩下的银子请了王木匠到家里,立刻盖房,草图上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后院三间小院是三兄妹的,中进院她和楚戎住,东西厢房每人一间,前院厅堂会客加仓库,方便她日后招待商客存放货物。

地下还有冷库,储存生鲜用。

“姜娘子这个图纸可真是详细,院落的每一处各有各的用途,既实用又好看,虽说位置要比之前楚宅的地基大一些,也没事我把之前的地基当做前院的地基就是了。”王木匠对她的设计赞不绝口。

姜宜指着图上一块空地说:“到时这里做一个湖,房子顶上再做一套陶管,屋檐下挂上水铃铛,用于防火。”

“楚娘子。”喊她的是负责整理楚宅废墟的工人,是个精壮的少年,他拿着颗烧黑的煤球走来,“楚娘子瞧,这煤球可是原本屋中有的?”

姜宜见了皱眉,之后她又亲自进废墟里走了一圈,发现这样的煤球,几乎遍布起火点。

楚家院外,胡三儿娘忐忑朝院子里瞧。

凭借上一世探案多年养成的第六感,姜宜下意识回头,就与胡三儿娘那双心虚的眼睛对上了。

她大喊一声:“站住。”

胡三儿娘下意识闪身躲开,没一会儿姜宜追出去,一把揪住了女人的胳膊:“在我家鬼鬼祟祟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