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咖啡厅里,江晚舟望着坐在对面的陆储,跟上一次相比,这次的陆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厉感。
是她当年提出离婚时也未曾见到过的疏离,冷漠。
在她的印象中,陆储为人和善,从不与人脸红,而今……这种固有印象被打破。
江晚舟打量了人一番,见他身上还穿着西装,大抵猜到了什么:“来首都出差?”
“不全是,出差是顺带,这次的主要目的是来找你。”
“有事?”陆储这种君子,既然两人已经离婚,成了陌路夫妻,已经是过往过客了,他便不会贸贸然前来打扰。
能来,必然是有事。
江晚舟不知为何,对于陆褚这个相处了不到两年且并无什么感情的前夫,既然会坚定地相信对方是个好人,且是个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好人。
比起梁景明时而阴晴不定的性格,陆褚这种温文尔雅对谁都和气友善的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另类的存在。
“敬安的事情是你干的?”
江晚舟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指尖拨动着咖啡杯的边缘,语气淡然:“什么事情?”
“挑拨他们夫妻感情,想让他们离婚不说,你还想要敬安的命?”陆褚知道江晚舟是怎样的人,这样的女人,即便只有两年夫妻之情,可这两年,实在是能让人看透太多事情。
她不承认,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
跟不敢承认没半毛钱关系。
“质问我?但凡陆敬安知道什么叫距离感,知道什么叫陈年往事不予再提,我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若非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挑衅,若非他的存在对我有威胁,我怎么可能会做到这么绝情的地步。”
砰————陆褚火冒三丈,听着她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实在是忍无可忍:“那是你亲儿子,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呢?”
“江晚舟,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挡着你前路的人,无论是谁你都可以痛下杀手,当年的小林,和现如今的陆敬安都一样,你从不会因为对方是你的亲人是你的血脉至亲而有半分的心慈手软。”
“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江晚舟被陆褚的语气着了,望着对面男人怒火偾张的面容,笑意冷淡:“你之所以指责我,是因为你从未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被人设计死了亲妈的不是你,被人设计失去本该拥有一切的,也不是你。”
“我只是要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那敬安呢?拿走你什么了?”
陆褚的反问让江晚舟哑口无言。
“我替你回答,他没挡着你的前路,只是因为他的存在就是你的耻辱,为了以防当年的事情东窗事发,所以你要扼杀他,因为他的存在,就是你那段至暗时光的证据,活生生的证据,而你现在,晚舟夫人的名头在首都已经是行走的荣华富贵,你努力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过上现如今的生活,怎么可能让一个你视为耻辱的人来毁掉这一切,我说得对吗?”
江晚舟的那点心思被陆褚看得明明白白,赤裸裸的人性鄙夷让她在这狭小的包间里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激烈的思想碰撞让好像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首都容不下她,她不得已远离首都逃到京港的那段时光。
“你这么维护他做什么?反正不是你的亲儿子。”
啪————素来温和的人听到这句话,抄起桌面上的杯子砸在了江晚舟身后的墙壁上,裸色的连衣裙上瞬间被咖啡渍布满。
“怎么就不是我儿子?他是我陆褚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又当妈带大的孩子,那就是我亲儿子。”
“江晚舟,你应该庆幸,陆敬安在我身边受的是我陆家的熏陶,不是在你江家那种恶心的利己主义环境下长大,不然,他早就在媒体跟前撕破脸了,脱下你这层华丽的外衣,让你那些抛夫弃子的涛涛罪行呈现在世人跟前,你晚舟夫人的高贵名头,想保都保不住。”
陆褚怒火攻心,气得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面对江晚舟,他实在是难以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亲生母亲将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置于死地。
且这事情都过去三十年了。
当年不弄死,三十年之后再来秋后算账?
她有什么资格?
“你不要的孩子,在我这里,我视若珍宝,江晚舟,你最好见好就收。”
“见好就收,我答应你的事情还会做到,你的秘密我还能替你守住,但若你执迷不悟,那我就不敢保证了,你有你想护住的东西,我也有。”
砰————陆褚说完,压着浑身怒火拉开包厢门,与门口的林袁撞上时,好不容易遏制住的怒火更加旺盛,三十年前是他,三十年后还是他。
当年在京港匆匆一见,如今过去三十年。
陆褚心里的火气怎么都压不住。
“陆...........”
砰————林袁一声客客气气的陆老师积极脱口而出,而面临的,却是陆褚结结实实的一拳头。
打得林袁有些蒙圈。
包厢里的江晚舟更是不可置信。
眼前这场景,大概宛如一个数世纪都未曾下雪的城市,突然被大雪掩盖,吞噬众人。
他是陆褚啊!
当年得知被背叛被伤害都未曾大动肝火,只是默默坐在阳台抽了几根烟的男人,而今却在外动了手。
破天荒,实在是破天荒。
三十二年前,陆褚与江晚舟结婚,惊动了整个京港的学术圈,一个倾国倾城貌美如花的女子嫁给了本市最年轻有为的学术大拿,羡煞多少旁人。
至此之后的极长一段时间,这二人都是京港学术圈的佳话,尽管江晚舟有大小姐脾气,尽管婚后生活对于陆褚而言并不算温和,可他尽力包容,尽心尽力满足江晚舟的一切要求,豪门大小姐落入泥潭的贫苦生活让江晚舟脾气暴躁,陆褚也是任劳任怨的伺候人。
可即便如此,该走的人,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