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尘回忆起小时候与爷爷钓鱼的经历。
那时候真的觉得钓鱼很有趣,但是再大些就开始忙于学业,再大些了又忙于事业,钓鱼这种耗时的活动只能被丢进了杂物堆,如果没有意外,在变成退休老大爷前大概率是不会再捡起来了。
他轻吐一口气,按照爷爷的动作挥动鱼竿,把钩抛到了不远不近的位置。
虽然提瓦特马上要入冬了,但是碧水河的水温也就相当于地球初秋时的温度,季节倒没有对钓鱼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现在的时间是正午接近一点钟,日头正足。
记忆里爷爷曾经说过一句谚语:“早晚钓金,午夜钓银,神仙难钓午时鱼。”
正午的光照强、水温高,鱼儿多半早餐已经吃饱,很难咬钩,又为了追求适宜的水温躲进深水区,好在小船、码头和码头堆积的杂物在水中投下大面积的阴影,这些凉荫里也是鱼儿避暑的好去处。
眼看王尘甩杆动作和下杆位置还算中规中矩,江雪微微点头,站在杂物箱旁吃起午饭。
“这厨子手艺真不错啊,吃多久都不会腻。你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我才下来的。”
“那就好,说不定是持久战呢。”
“你没鱼杆了就一直站在这儿看着?”然后说风凉话?
“钓鱼的过程与结果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只是钓鱼会让时间过得更快一些,仅此而已。所以自己钓或是看别人钓,都一样。”
“……但是看见别人钓到鱼了,自己钓不到,心里的感觉肯定不一样吧?”
“呵呵,言笑一直在等我钓一条大鱼,我确实一直都没钓到,今天能不能吃上鱼就看你的了。”
钓鱼不放鱼饵,能钓到个锤子……还大鱼,有鱼咬钩就不错了……
江雪吃完饭后真的就站在王尘旁边,一同望着水面。
两人静静站了两个小时后,王尘的目光忽然锁定到一条巴掌大的鱼儿。
也许是阳光开始变弱了,也许是距离上一餐时间比较长了,它游动到了鱼钩附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但好像是察觉到鱼钩不能吃,它有些失望的准备离开了。
可恶的鱼饵!
这是皇帝的鱼饵,聪明的鱼才能看见,你很聪明,所以快回来吧!
王尘有些慌,除去见爷爷钓的几次,再多的钓鱼知识他也没了解过了,不过他刷到过几个短视频,视频里的人没有用鱼饵就钓到了鱼,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比那条鱼还要小心的抖动鱼竿,让鱼钩有了轻微的动作。
那条鱼先是吓了一跳,摇着尾巴逃跑了,过一会儿发现没有危险又游了回来。
王尘心中一喜,再次抖动鱼竿,那鱼好奇的凑近,用嘴顶了顶鱼钩。
王尘不断跟它戏耍,眼看那鱼就快要咬钩了……
“咳,看来确实是场持久战啊。”
那鱼被江雪吓到,倏然远逝。
“你干嘛?你故意的吧?”空钩钓鱼好不容易要开张,就这样被搅和了。
“什么?你不会是准备钓那条小鱼吧?那么一点儿钓上来也就给阿伟吃了。”
“……哼,之前是因为阳光太强,现在越来越接近晚上,我肯定能钓到大鱼。”
“我拭目以待。”
这之后又过了三个小时,太阳躲到了庆云顶或奥藏山后面,但还没完全没入地平线,云天遍红,晚霞纷飞。
对面的木桥上过往车辆逐渐多起来,马蹄声络绎不绝,不过大概被鱼儿当成白噪音了,它们并没有受到惊吓,反而因为水温降低变得更加活跃。
可是再没有一条鱼靠近鱼钩,王尘江雪两人也再没说一句话。
“我觉得咱们可以换个思路,比如往钩上放点鱼饵?”
江雪淡定的摇了摇头,“静下心。”
莫非?
王尘若有所思,当人们做一件看不到正反馈或者短时间内看不到正反馈的事时,总是特别容易产生负面情绪,特别容易放弃。
如果能够承受住这种寂寞,就能培养出名为耐心的品质。
莫非江雪的指导已经开始了?
他开始真正的静下心,不再以钓鱼为目的,只是完全放空精神,像灯柱一样呆站着。
如此又是两个小时,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望舒客栈的地面部分人声鼎沸,有人对着月色作诗,有人商议明天的行程,有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中间还在和同伴做行酒令。
一道脚步快速接近,言笑来给江雪送晚饭了。
“成天钓鱼,今天是不是又一无所获啊?怎么……怎么是尘在钓鱼,你可不能被江雪忽悠了啊!”
“什么意思,我不是都送好多鱼给客栈了?”
“你可拉倒吧,平均下来一天都抓不到一条鱼,全部加起来也不够做两桌菜,净耽误事了。”
“我……”江雪挠了挠头。
“尘,你中午下来送饭之后就没回去,不会是在这儿钓了一下午吧?真别钓了,有时间也不是这样浪费的。”
“不,我已经悟了,钓鱼也是一种修行。”王尘一副沉浸在心灵平静中的模样。
“你悟什么悟?不会是魔怔了吧?江雪,看你干的好事!”
江雪的视线在言笑和王尘之间摇摆不定,迫于言笑的压力,他只好对王尘道:“你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吧,看来时候还不到。”
“时候还不到?”
“时候还不到。”
这又有什么深意……是因为我回了言笑的话,说明我的心还不够静,修行还不到位吗?
“明白了,那我明天再来。”
“嗯,明天再来吧。”
言笑一拍额头:“你们这,唉,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尘买了够吃两顿的小笼包带到码头,代替了江雪的‘站岗’工作。
真正心静下来之后,时间好似被跳过了,一站就是一天,午饭都没吃。
天边再次泛起红云。
“该来了。”江雪没来由的说道。
而王尘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内心,虽然听到了,却又像没听到。
水里有一股水元素在聚集,然后咬住了他的鱼钩,鱼线一瞬间绷直。
王尘在外界留下的唯一‘机关’被触动,他下意识收杆,却一点都拉不动。
“静下心。”
王尘不明白鱼上钩了还静什么心,但他还是照做了。
他深呼吸,长出一口气,然后就被拖入了一片幻境。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沼泽地,天空纯蓝,沼泽纯黑。他的身体已经深陷沼泽之中,腰部以下都被吞没,他很清楚这里是幻境,但是不知道怎么离开。
“江雪?”
“小问在吗?”
“小问!”
声音在沼泽上空不知飞出多远,没有回声。
他感到身体在缓慢下陷,不管什么情况,现在只能先脱离困境了。
他想起贝爷教的沼泽逃生法,双手和上半身趴在沼泽上,下巴抬起以免呼吸困难,然后借助上半身在沼泽表面的浮力,缓缓拔出自己的腿,这个过程很慢,但他成功让整个身体脱离了沼泽。
接下来怎么办?
四周看起来都是无尽的沼泽,他随便选了个方向,在沼泽表面缓慢爬行。
没过多久沼泽变得越来越干,干到漆黑的地面可以让人站起来行走,甚至出现了干枯的裂纹,整个沼泽的水就像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
而蔚蓝却无云也无太阳的天空开始降下雨滴,水完成了一次循环,再次回到大地,却只是恰到好处的滋润了那些裂纹,没有再形成沼泽。
王尘的满身淤泥也被雨水洗净,这瞬间他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
江雪看着水中蔓延出一团水,顺着鱼线逐渐把王尘包裹,又逐渐退回水中。
察觉到王尘快醒了,他大声问道:“你钓到了什么?”
“大鱼,我钓到了大鱼!”
在幻境中淋过一场雨后王尘便醒了过来,他用力收杆,之前一点都拉不动,现在变得很轻松,但是往水里望去鱼钩上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鱼呢?跑了吗?”
他不甘心的把杆往上提,有一团挂在钩上的‘水’在离开水面后身体逐渐化成一条青色的鱼。
“鱼!好大的鱼!”
这条鱼体长足有一米半,一身暗青色鱼鳞好不威风,王尘紧紧搂住预防它挣脱,这一刻,他体会到了钓鱼佬的快乐。
“走,拿回去给厨子看看,让他好好做道菜。”
从码头经过,看见几个搬运工惊讶的表情,王尘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你们怎么知道我钓了这么大的鱼?”
路过望舒客栈地面的餐厅,一众客人也都一脸惊讶的看着这条鱼。
“你们怎么知道我钓了这么大的鱼?”
江雪摇了摇头,年轻人还是太年轻,这就失了智,真是可悲。
从望舒客栈浮梯上去,楼上的客人和老板、掌柜全都瞪大眼睛看着这条鱼。
“你们怎么知道我钓了这么大的鱼?”
“我去!真给你钓到了!”厨房传来言笑震惊的呼喊声。
“好好处理一下,晚饭咱们吃大餐,我先去把他的癔症治好。”
江雪交代几句,强拉着王尘和大鱼分开了。
“失态了……”
“没事儿,谁都有这种时候。”
王尘‘恢复神智’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一看怀表,自己竟然在幻境里待了两个小时?
“那条鱼是怎么回事?”
“嘿嘿,那可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