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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兰州之后天空就开始下雪。

从长安到兰州,这条路走了近一千里,颜白带着众人整整走了一个月零三天,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旬了。

一个多月的风吹日晒让李承乾彻底地变成了一个黑木炭,瘦了一大圈,但眼睛却是亮若星辰,面庞也变得有了棱角。

尉迟宝琳和程怀默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也是头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这一路虽没有喊苦喊累,但每日进到帐篷里面的时候两人总是偷偷长吁短叹。

叹息这行路难,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难。

李元嘉的状态很不好,应该说他的嘴唇很不好。

越是靠近兰州,风沙越大,别人都好好的,他可能水土不服,嘴唇总是干裂,他总是忍不住伸出舌头上下舔。

结果越舔越大,嘴巴一圈都舔黑了,看着笑死人,如今带着黑布,只露出眼睛,轻易不解开,不然总能让人忍不住发笑。

为了治他的嘴,大军休息的时候翘嘴就带着几个人上山,费心费力地抓了几条蛇,小火慢烤,熬出来了点蛇油。

如今李元嘉正抹着呢,但要恢复如初,没有个十天半月想必是好不了了。

陈摩诘和腾远两个倒是表现很好。

虽然前半路程略显疲倦,等到往后的路程两人的状态好得不能再好,不但能跑前跑后,腾远还主动的担任了斥候的工作。

这一路他太熟悉了,哪里有水,哪里路难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本打算在兰州停留几日,好好地让李承乾洗个澡,但进去之后才发现薛万均这个兰州都督已经去了最前方的鄯城。

如今的兰州是长史刘万坤在管,看着颜白带领的四千人他皱起了眉头,兰州的军粮有数,这里屯田的军粮已经悉数提供给了凉州,西宁,鄯城。

如今颜白的四千人马又来了,多待一日,就要多吃一日,多吃一日,兰州城内有定数的军粮就少了一分。

真要吃得多了,到时候可交不了差。

人家有难处,颜白也不愿厚着脸皮多打扰,城外驻军,补充完清水和简单的休息之后,要了一辆马车,颜白就带人离开。

只不过这一次,前军的两百人全部背上了黑木匣子,秦月颖也调到了前军,众人不解,颜白也懒得解释。

过了兰州之后,荒野上的人就少了。

不但少了,看到这四千多人的军队掉头就跑,跑得飞快,羊都不要了。

这里虽是大唐,但这里的百姓好像不喜欢大唐,在没到兰州之前,田地里劳作的百姓看到王师还会挥手打招呼,孩子也会跟着军队后面跑。

到了这里后就彻底地不一样了。

李承乾叹了口气,钻到马车里面开始把所见所闻写下来。

这是颜白要求的,不求写得有多么深奥,只要把眼前所见的真实写下来就行,文字也没有什么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写得直白些。

最好是白话文。

李承乾想了想写道:他们的眼珠颜色跟我汉家苗裔不同,他们的胆子很小,看到我们就跑了,可等我们走后......

孤却在他们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丝的愤恨和冰冷的无情,都是大唐百姓,可他们为什么和我长安百姓不一样……

孤明白了宜寿侯军阵变化的原因了......

如此走了七日,主动当斥候的腾远突然来报,他说在前方五里处发现不明部族,人数不明,马匹不明。

唯一明白的是他们正在生火做饭,有的在跳舞。

颜白挥挥手,程怀默率领一千人就从队伍分散开来,尉迟宝琳和寇夫子已经率领剩余人等变换了军阵。

这是大唐的领地,虽本不该如此,但过了兰州之后大家也都看到了,那些人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是大唐人。

山坡上,颜白看到程怀默等人打起了唐旗,可那群人却在见到唐旗的那一刻吹起了呜呜的牛角声.....

看着他们开始聚集,看着他们脸上涂满了泥巴,颜白深吸了一口气:“赭面,吐蕃人!”

说罢,颜白对寇夫子道:“告诉程怀默,不降者,非我大唐者,说不清出处者,斩!”

王鹤年很想劝说颜白不要如此轻易行杀戮之举,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就下了军令,万一杀错了,这些人岂不是冤死?

可王鹤年不敢说,在这里只有军令,颜白是都督,是整个队伍的核心,如果自己能劝谏,他认为颜白会很开心地砍掉自己的脑袋,再把自己的脑袋挂在旗杆上。

一定是的!

李承乾钻出马车,兴奋的眼睛发亮,满脸都是笑意,笑着笑着李承乾就变了脸色,突然转头,趴在马背上吐得昏天地暗。

随着那些人朝着程怀默冲去,在他们停留的地方,李承乾看到一具具无头尸体,还有那旗杆上串着的一个个人头。

“他们是恶魔么,他们是恶魔么,杀了人就行了,干嘛把人头都串起来,干嘛把人头都串起来?”

颜白已经习惯,如果刚才还不肯定这些人是吐蕃人,如今已经百分之一百确定这些人就是吐蕃人,闻言笑了笑:

“太子如果有兴趣一会可以下去看看,如今看到仅仅是表象,再下面说不定有的人腿骨不见了,有的人身上的皮会少一块儿,有的人可能头盖骨也少了一半……”

“呕……呕……墨色你是故意的吧!”

腾远和陈摩诘笑了笑没说话,宜寿侯说得不全对,但是也对。

因为有的吐蕃人对这些要求很高,而且好像喜欢这些的都是吐蕃的那些贵族富人,他们似乎对人皮情有独钟,喜欢在上面画画。

当然,这些都是尼玛讲出来的,他大唐话说得磕磕巴巴,可能不完全对。

颜白没有说话,转头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下方,复合弓出来这么久,如今是第一次见世面。

弓身,箭矢都是匠人手工一点点地打磨出来的,可谓是十年磨一剑,霜刃未尝试,如今正好试一试。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程怀默大唐话喊得很清晰声音也大,颜白这里都能听得到,可是对面的那些吐蕃人却听不见,不但听不见,还挥舞着弯刀朝着程怀默冲了过去。

颜白嘴角露出微笑,机会来了。

程怀默一边控马一边扭动齿轮,弓弦绷紧,五百步,三百步,双方越来越近。

看了看手里的玩意儿程怀默有些怀疑,可一想到这是颜白嘱咐的,程怀默收起心思,决定靠近一百步的距离再射出去。

这样会更保险一点.....

一百步到了,程怀默拉动弓弦,咻的一声……

箭矢的速度极快,快到根本就看不见.

噗的一声,对面披头散发的那人胸口突然爆发出一团血雾,他还低头看了看胸口,嘴角的笑意才露出来,紧随其后的就是无尽的痛楚,和旋转的世界……

他身后的一人同样如此,他亲眼看见箭矢穿透自己.

看着腰眼处怎么堵都堵不住的鲜血,满脸的不可置信,皮甲,自己穿的是厚厚的牛皮甲,念头还没落下,身边的兄弟就开始倒下……

“宝贝,宝贝,果真好宝贝,是我的了,用在他们身上太浪费了!”

程怀默看着手里的弓,咧着嘴巴大笑,扣动齿轮,绷紧的弓弦一下子就松了。

抬起手,程怀默平举马槊,一马当先带着自己的兄弟,一头扎进了这群吐蕃人当中,片刻后透阵而过。

跟着程怀默的这群人得意地哈哈大笑。

他们没有料到,这群人数少于自己,武器护甲都不如自己的部族不但不弃械投降,竟然敢对自己发起冲锋。

狞笑着挥舞着手中利刃,一排排的吐蕃人倒地哀嚎。

吐蕃人已经被这群精锐的大唐府兵吓破胆子,开始逃散。

颜白看了看裴行俭和薛仁贵,轻声道:“去吧,第一次会有点恶心,但族群之争就没有丝毫的人情可言,对他们仁慈,就是对我大唐百姓残忍。”

在陈摩诘和腾远怪笑中,裴行俭和薛礼深吸了一口气,点了三百人,分左右二路,开始追击逃跑的吐蕃人。

李承乾头一次见战场杀戮,黑得像个木炭一样的脸如今变得没有一点血色,血腥味飘来,他的喉咙上下翻动。

本想打趣几句的颜白决定闭嘴,离得太近了,以免被喷一脸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