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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城边边 > 第87章 要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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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源和儿子张晴、李碧春他们背着行李,来到了彭亮屋里。看见雪春在把二女儿秀凤,用婴儿带背在她的背上。招呼一声,放下包袱,帮忙彭亮绑起了那台缝纫机。彭亮说:

“缝纫机是我的宝,”然后,对雪春、孩子看去说,“还有那几个。我到哪里必须跟到哪里。”

王绍箫在门外喊了声,进了屋。彭亮说:

“绍箫,下回来常古城成了客人,你见了我,莫装着没有看见噢”王少箫说:

“彭亮,来了 常古城 ,要来我屋。你不到我屋来,到时,我会拉你。”再对张宏源说:

“宏源,你们下放到江西省,那路长啊。”张宏源说:

“从前,跟父亲到那里做过生意,知道那里不像我们这里冷。我想,要下放就下放远些,当是一回旅行。碧春、张晴都由我作主,我们这一屋都乐观,好说。”

向望笑在他们说话时走了进来道:

“绍箫,宏源,你们都来了,彭亮,我担心你们出发了。”

刚说着,杨炳江和姚二娘走了进来。说来送 他们。在火坑边坐了下来,二娘让艳艳站在自己的怀里。雪春见到了两位老人,她偷偷地抹着眼泪,被二娘看到说:

“雪春,到哪里都是过日子,只是换个地方,我们要去葫芦镇,和湘琴在一起,我们高兴着哩。现在 是绍波有点麻烦。”这时,绍波来了。向望笑说:

“绍波,才提到你,我们都对你的婚事担心,绍波,能不能成功?”绍波说:

“哎呀,这事,你们问我,田爱萍拗不过她的父母,成不成,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打单身,也潇洒。”王绍箫说:

“绍 波,是你那么想的,在这个时候才看得到人心。葫芦镇那里,漂亮的姑娘多的是。”屋里有了笑声。彭亮说:

“绍波和爱萍对象了好几年,有了结婚的打算,离开不是那么简单。爱萍在这个时候,没有了平常果断,听她父母的。”向望笑说:

“绍波,你是要稳重,莫成了李贵那样的。”

“望笑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突然,彭亮像被谁来了一拳,他愣住了,朝屋顶看着,不声不响地走开了。

出门,他一路往前跑去。进了后街,在一面墙下,蜷缩着一个人,彭亮蹲下,欲唤他,几回张口,才唤出来:

“李贵!”

李贵疯的认不出了人。他现在不吵不闹不动了,蹲在墙边,有时眼睛直呆呆地看那么一眼,在过路的人看来,那双眼睛是他身上最干净的地方。头发不能说是一丝一丝的,而是一支一支的。蓬头垢面,十指如炭,衣服脏污地发亮。有时,还能瞧见他笑一回。抖索的嘴唇,似有千言万语,但是,他哑口无言。

彭亮还在蹲着,李贵瞧了一眼他,彭亮看在眼里,蹙紧了眉头。很快,李贵笑了,笑容在瞬间消失。这时,彭亮再不是昔日活泼、温和的李贵了。彭亮在这时感觉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李贵这样活着,给成鬼的人有什么不同?可是,他却是个活人。

彭亮心乱如麻,有满腹的话,却说不出一句。想要哭一把,却没有一滴眼泪。手在荷包里不停地摸着,一边说出:

“酒,酒。”他揪住自己的头发,站起,跑去。

彭亮进了供销店,从荷包里取出钱 ,往柜台上一摆,朝售货员伸出一只手道:

“一巴掌。”售货员笑了笑道:

“半斤?”

彭亮从售货员手里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三杯。王绍箫和向望笑赶到,将他拉了出去。彭亮一路酒话地在街上喊开了。

来到屋外,所有的人在等待彭亮,邵波、向望笑挑起了胆子,雪春锁上了门,想到今后再已不是这屋的主人了,她潸然泪下。二娘喊了她一声,雪春没有回答得离开了。看到彭亮由王绍箫扶着,在前面大声地喊着酒话。她想今天去丫窝山,何时才能到那里?彭亮,他......他。雪春的眼里倏地有了泪,她再回头,十分不舍地对住过的屋看去,眼里又有了泪,拿衣袖不停地揩着,去赶他们。

在南门口汽车站,张宏源全家和他们告别,李碧春抱住了雪春,两人哽咽地说着再见,和二娘、杨炳江站在一起,看着他们过了南门桥。

到 了半坡上,李雪春看到前面走来了几个后生,她认出了前面的吕德彪,唤道:

“德彪,”

他们走来,大家打了招呼,彭亮见到了丫窝山寨的人,他“噢,噢,”地应着,充满酒气味,走上前,没有站稳,差点摔倒,王绍箫马上拉了他。吕德彪说:

”雪春,都是寨上的来接你们;留胡子那个是支书向盛年,身边的是三队的队长黄大梁,今后,你们到他队上。矮的那个是富荣哥,高的是吕大朋,只有他还没有婆娘。”这时,雪春心里的担忧落下了,在和王绍箫、望笑、绍波告别,王绍箫和德彪他们交待着话,最后,三人站在那里看着雪春一屋随丫窝山来的人,往山路上走去。

三人走下半坡,王绍箫说:

”绍波,现在我们去望笑屋,“望笑说:

“先到我屋聚一餐,下放到黑潭坪,没多远,那里不要爬坡,寨子在路边,不急。”

路上,他们在说着这回大迁徙。到了街上,向望笑对周围扫了一遍道:“真的要离开了,这街,绍箫你屋,今后我们要越来越生疏 了,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莫怪雪春眼泪汪汪的。绍波,你说,是吗?”不等绍波搭话,王绍箫说:

“绍波这时心事是很深的,爱萍突然变化了,下放去葫芦镇那里,她的父母肯定是有考虑的。”绍波说:

“反正我在努力,她不肯跟我走,是她的选择。”

他们上了桥,看见了田爱萍和向学玲从那头走来,向望笑看到田爱萍的眼睛直看着绍波这里。他和王绍箫与她俩打了招呼,走前面去了。绍波站在了爱萍面前,学玲要离开,爱萍牵住了她的手。爱萍对绍波说:

“你们三个怎么在一起?”

“到半坡,送雪春姐他们去丫窝山寨,等下望笑哥下放去黑潭坪,我和绍箫哥去他屋,你们准备往哪里?”学玲说:

“这几天,不见爱萍来上工,几天我也想休息,现在,我们到处走走,我们看到下放的都在离开,你屋也要出发了吧。”

“明早,我们离开常古城。”他低头说着,抬起对爱萍看着,学玲说:

“爱萍,她娘不准她出门,是我到喊她,才得上街。”

“爱萍,几年了,看来我就这样对你交待了。你,你是怎么想的?”

“绍波,我 爹见学玲来找我,说我娘不在屋里,要我来给你们回个话。”

“你屋人,怎么说的?”

“还是那个态度,说我不是下放的人,不让我和你们去葫芦镇。我想来告诉你,明天我来送你们。”

“爱萍,你娘她不晓得你是要嫁人的?”

“你们离开了常古城,我娘不想我嫁远,你们下放的那里是农村。”

“为什么我们相处了这几年?原来,你娘他们根本不想你嫁农民,嫁茶农!是吗?”

爱萍不做声了,她靠近了学玲抽泣起来。看到爱萍在哭,绍 波也忍不住哭起。他说:“爱萍,这几年我俩在一起,没有分开过,说你是我的妹妹,我心里不会承认。谁都在说,你是我的对象,我是一个男人,爱萍,你想,我这个男人过得去,这样和你一刀两断?我心里都是你,都是 你!你知道不知道?”

绍波说后,往前面走去。爱萍转身看着他,喊道:

“绍波,明天我来南门桥送你!”爱萍说后蹲下“呜呜”地哭泣着。

今夜,是留在常古城最后一个夜晚。杨炳江合衣靠在床上,二娘在房里清理着下放该用的东西。从二娘的话里,杨炳江清楚,哪一样都是她舍不得丢弃的。看着她提着马灯去了堂屋,要和二女儿湘琴在一起了,二娘是高兴的。由于绍波的婚事,杨炳江陷入了遗憾里:明天要离开了,用过的家什,算不了什么。可惜的是这栋木屋,明天 更新了它的主人。还有绍波的婚事,看来无法挽救,爱萍、绍波只走到这里了。

马灯光从壁缝里漏出,他找话和二娘说:

“你说,绍波和爱萍会有结果吗?”

“你是个老文职人,还看不出,这几天,爱萍没有来过屋里,她娘都把她关了起来,婚姻这事是不能强迫的,你要想到有这样的厉害。”

他俩在扯着家事,杨炳江深叹一声,听见开门的声响,他唤了声:

“绍波,”

绍波在应他,二娘站在湘琴的房门边,问道:

“绍波,你到爱萍屋那里?”

“我到街上随便走一走,爱萍白天在桥上,对我说,明天去送我们,她和向学玲在一起,对我说的。”二娘看着儿子进了他自己的房里。她没有再问。

早上,杨炳江他们来到了南门桥,在往马车上放行李。绍波对南门口的 路上看着,他走上前去,杨炳江看到儿子进了街。过一阵,绍波转回,在马车边整理着车上的东西,头朝南门口方向看着,杨炳江也看去那里,二娘见到绍波这阵都没有说话,心疼地抱住了儿子,不住地抽泣着。杨炳江站在了妻儿身边,把他们箍在了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