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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氏撇了撇嘴:“咱照着规矩来,可也不能铺张浪费嘛,这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还被死胖丫给吞去了一百五十文,那个黑了心肝的死丫头……”

谭氏又开始低咒起杨若晴来。

老杨头听烦了。

一挥手打断谭氏的话:“这正合计着喜事呢,你消停下!”

谭氏不甘心的闭了嘴,侧着身子坐在一旁。

老杨头接着跟儿子们合计后几日过门的事儿。

杨华安留在家里协助谭氏拟采办礼品的清单,杨华明负责采办。

至于杨华洲,则打发他去后面山上砍几棵大树家来,着手打制婚床和桌椅。

……

接下来几日,老杨家的人都在为五房媳妇过门的事忙碌着。

采办,打扫屋子和庭院的卫生,通知各路亲戚朋友。

三房这边,杨若晴一家也没闲着。

趁着日头好,该浆洗的浆洗,该晾晒的晾晒,屋前屋后,都晒满了。

“娘,我出去一趟,晌午饭前家来。”

杨若晴帮孙氏把打满了补丁的被单晾晒起来,说道。

孙氏问:“晴儿你要去哪呀?”

“我想去棠伢子家,趁今个日头好,帮他和他大伯洗洗床单啥的。”杨若晴道。

“好,那你去吧,记得把皂角粉和棒槌带上。”孙氏叮嘱。

“嗯,都搁在这篮子里呢!”

刚拐过家门口那条青石板路,杨若晴瞅见村口池塘那边,一辆马车缓缓进了村子。

村里有牛的人家不多,去镇上能坐上牛车就算是不错的了。

至于坐马车,那就更是奢侈的举动。

杨若晴边走边朝马车那边瞅去,路上遇到的其他村人,也都在瞅。

只见那马车在村口的一个分岔路口停了下来,车厢帘子揭开,一个穿着青色直缀的少年从车厢里跳了下来。

沐子川?

杨若晴眯了眯眼。

这小子上回来告别,不是说得到年关跟下才回村嘛?

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正琢磨着,那边沐子川又转身从车厢里把他娘刘寡妇给搀了下来。

刘寡妇手里拿着一只青蓝色起白色碎花的包袱,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

沐子川从她手里接过包袱,扶着她。

在四面八方村民们的目光注视下,他付过了车资,扶着他娘朝自家那边走去。

少年身躯单薄而清瘦,腰杆却挺得笔直。

目不斜视的往前行走,清俊的侧颜,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杨若晴远远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接着朝老骆家那边赶去。

杨若晴走进老骆家院子时,瞅到眼前的景象,不禁乐了。

院子里黄泥糊着的低矮院墙上,横七竖八搭着破破烂烂的被子。

泛了黄的棉絮滚了团,从被套的破洞里漏出来。

院子里摆着一张洗澡用的大木盆,盆里面用草木灰浸泡着一团分辨不出眼色的床单。

水,又黑又粘稠,都能插得住筷子。

“咦,这浆洗的人跑哪去了?”

她抬头在院子里瞅了一圈,也没瞅见骆铁匠和骆风棠的人影。

于是大声吆喝了一句。

“在呢!”

骆风棠站在西屋的窗口那朝她招了下手,随即,便箭步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

“晴儿,你今个咋有空过来了?”

他笑呵呵的问道,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热汗。

袖子挽到了肩膀附近,露出结实而有力的手臂。

小麦色的肌肤,在日光的照耀下,泛出健康而狂野的光泽。

“今个日头好,我来监督你晾晒衣物呢!”

杨若晴笑嘻嘻道,瞅了眼那边晒着的被子,满意的点点头:“嗯,表现不错,值得嘉奖!”

嘉奖?

听到这个字眼,骆风棠不禁想起上回她给他的那个特殊‘奖励’。

他脸颊微微一热,喉咙也动了一下。

瞅着她,眼底掠过一丝期待。

可惜,杨若晴的注意力放在脚边盆里那团被单上,没有留意到他眼神里的东西。

“诶,你这被单泡了多久?”她用脚轻轻碰了下那木盆,问他。

他压下心里的小小失落,想了下道:“今个起床就抽下来泡着了。”

起床就泡了?

杨若晴照着他平素的起床时间算了下,眉眼都瞪了起来。

“都快两个时辰了,赶紧捞起来,不然得烂掉!”

“啊?”

骆风棠也急了,家里就这两床被单,他睡一床,大伯睡一床。

要是给浸泡烂了,就没得睡了。

他赶忙儿蹲下身去捞被单,一双大手在那拧着,黑水滴滴答答掉了他满脚满地。

他一边拧,心里暗暗庆幸。

幸好今个自己穿的是草履鞋,要是穿的是晴儿给纳的布鞋,这会子弄脏了就可惜了!

这边,杨若晴瞅着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暗暗摇头。

这小子,那双手舞刀弄棍厉害,做这些事儿,真是笨手笨脚。

“我来帮你!”

她说道,放下挎着的篮子,撸起袖子接过他手里被单的一端。

“棠伢子,我拽这头,你拽那头,咱俩朝相反的方向拧。”

“嗯!”

两个人一起拧,就跟拧麻花似的,被单里面的黑水哗啦啦往下掉。

估摸着拧得差不多了,杨若晴接过他拽着的那一头,折了一下放进了她带来的篮子里。

还有一床被单效仿之。

“这被单在家里盆里洗不干净的,得拿去池塘那才成。”杨若晴道。

骆风棠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他咧嘴笑了下道:“没事儿,大不了我多清洗几遍就是了。”

杨若晴捕捉到他脸上一闪即逝的难色。

她随即恍然。

这年代,典型的男尊女卑。

男人是不下厨不洗衣裳的。

村口池塘边浆洗的,清一色都是女人。

那洗衣裳的时候,叽叽喳喳一片。

东家长,西家短,都是说些没营养的废话。

村里类似骆铁匠这个的光棍之家,洗衣裳多半都是呆在家里随便糊弄下了事。

“这样吧,这两床被单我带去池塘边洗。”

杨若晴说道,随即挎起了篾竹篮子。

骆风棠一怔,随即拦住她道:“晴儿,哪能让你洗啊,要洗也是我去!”

他说着,就要来夺她手里的篾竹篮子。

杨若晴抿嘴一笑:“村口的池塘女人们扎堆,说的话荤素不忌。你不怕?”

骆风棠涨红了脸,显然是有些怕。

杨若晴哈哈笑了起来,把他拽着篾竹篮子的手拍开。

“我一会子就洗完了,你把这一盆黑水有多远倒多远去,再把院子扫一下,我就洗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