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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的夫妻,一起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孙氏对杨华忠的判断,相信。

“不管是咋样的蹊跷,跟咱都没有关系,咱也别老是往前凑吧,省得到时候老汉说咱一味的打压永仙,也不好听。”孙氏委婉劝道。

杨华忠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永仙的事儿,我不管,也管不着。”

“即便是和青小子一块儿去白鹅镇打听的事,最好也别让老汉知晓。咱关上门过咱自个的日子,随便他怎么折腾。”

“赚了钱,咱不羡慕,光耀了门楣,咱也不眼红,咱家大安,晴儿,棠伢子,个顶个都是好样的。”

“没赚到钱,又或是惹出了事儿,隔得那么远,咱也装不晓得,就这样各人自扫门前雪得了!”

夫妇两个统一了思想,至此,杨永仙的事儿就不再提半个字了。

……

下着雨的冬夜,有人在疯了似的拍打杨华忠家的院子,哗哗的雨声中隐隐传来那人撕心裂肺的喊声:“老三!老三!”

杨华忠猛地从床上坐起,“谁在喊我?”

孙氏也跟着被惊醒,侧耳听着外面,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这么大的雨,咋会有人喊呢?许是听错了。”孙氏道。

杨华忠撩开帐子,看了眼床边桌上摆着的沙漏。

才刚刚三更天,外面染墨般的黑。

“我方才睡梦中当真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杨华忠再次道。

孙氏道:“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雨,肯定是你听错了,千万别乱应。”

想到啥,孙氏又有些紧张的问:“你没应声吧?”

在老一辈人传下来的警告话里,夜里,尤其是半夜,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在没看清楚对方是谁,最好不要随便应声。

因为有可能唤你的‘人’,不是人,唤的,也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魂。

跟梅儿他们一块儿聊天的时候,梅儿就说起过一件事。

说是大白小黑的奶奶,也就是栓子娘在去世前,有一回夜里在灶房收拾锅碗。

灶房的另一边窗口就对着院墙外面,有人在窗口那喊她。

她当时以为是左邻右舍谁打从那经过,见她那么晚还在收拾碗筷就凑在窗口那跟她说几句话,毕竟之前也是常事。

结果想都没想就应了一声。

等到转身去看的时候,窗外啥都没有。

她当时就觉得浑身凉飕飕的,自己安慰自己八成是谁喊了一声就溜了,故意吓她呢。

第二天遇到左邻右舍说起此事,没一个人承认,她心下就犯了嘀咕,做啥事儿都小心谨慎的。

结果,隔年正月村口看大戏当晚撞见大平娘跟栓子爹在一块儿说话,动作举止好像有点亲热,大平娘质问都没有半句,直接就冲回家拿了绳索挂了脖子。

梅儿私下里跟孙氏和鲍素云她们聊起那些陈年旧事的时候,忍不住还得说几句,指不定栓子娘是隔年就被人那一声喊把生魂给勾去了。

这才会为了区区一点儿小事就挂了脖子,把命给搭进去,简直就不像正常人该做的事。

所以今夜,孙氏对杨华忠方才到底有没有应声很是在意,又见杨华忠没有回她话,便越发紧张起来。

杨华忠可没有妇人们的那些心思,而是一直侧耳捕捉外面的动静。

突然他抬头道:“不对,确实是有人在拍门,我方才又听到喊我了,这得去看看。”

杨华忠果断下床,孙氏知道自己拦不住,于是跟着下床,帮他拿衣裳,又取了蓑衣和斗笠过来。

杨华忠拉开门,回神对孙氏道:“那些太费事儿,我撑一把伞就成,你就留在后院。”

他的身影随即消失在雨中,孙氏可坐不住,赶紧穿了外衣,也撑开一把伞追在后面。

孙氏来到前院堂屋,把桌上的烛火拨亮,放到一只灯罩子一手举着,另一手护着风,来到堂屋门口的廊下朝院子门口张望。

院门口,杨华忠门刚拉开,一人便随着那门往里面栽倒,被杨华忠扶住。

“长根?”

“老三,可、可算把你给喊醒了。”

杨华忠摸着长根身上这湿漉漉的一片,浑身冻得发抖,“进屋再说。”

堂屋里,夜里睡觉之前的火桶里火势还在,孩子们的鞋子都放在里面整宿的烘着。

孙氏把鞋子一股脑儿捞出来,将火势拨得旺盛几分,杨华忠扶着冻得僵硬的长根坐进去。

孙氏转身又泡了热茶端过来,让长根喝。

好一阵长根才总算缓过一口气,颤抖着唇对杨华忠道:“老三,我是过来跟你这借马车的,我那侄子突然犯病了,不晓得啥病,请了福伯父子过去,福伯都被那兔崽子给推到地上闪了腰,福伯家长子说,我侄子这病来得蹊跷,像是失心疯,又像是狂暴症,他们治不了。”

“啥?你是说老根哥的儿子李茂那小子发病?”杨华忠有些不敢相信,边上的孙氏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长根有个堂兄叫老根,全名李老根。

李老根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年纪跟杨华林差不多大,为人就跟他的名字似的,老实巴交,相比较杨华林的猴儿精,李老根则像一截老树根。

杨华忠和长根小时候,都喜欢跟在李老根和杨华林这些哥哥们腚儿后面转悠。

李老根对他们这些弟弟都很照顾。

可是人太老实,没本事又没有门道,到了说亲的年纪,猴儿精的杨华林娶了当时村南头条件不赖的小老杨头家的闺女杨氏。

而李老根一直打光棍。

直到杨华忠和长根这些弟弟们先后成亲生娃,李老根都还在打光棍。

二十年前,三十出头的李老根去镇上赶集,路上捡了一个逃难的妇人回来。

那妇人洗干净了模样一般,说话做事也不咋利索,只晓得自己叫朋氏,从北面过来的。

大家伙儿都说她脑子比一般人要迟钝。

但好在人不坏,平时安安静静不跟任何人起冲突,也能烧饭洗衣。

于是李老根就把那彭氏给娶了,让她在长坪村安生度日。

彭氏的肚皮争气,进门的隔年就给李老根生了一个儿子,又过了几年,再给李老根生了个闺女,至此,李老根终于结束了光棍生涯,过上了婆娘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今夜,发病的就是这个儿子,名叫李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