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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石墙终于坍塌了,站在由碎石构成的缓坡上,留里克得以看清楚特里尔城墙的横截面。

“嘁,真就一点水泥也不舍得用。真就是靠着石块缓慢堆砌的,如此城墙能抵挡我六轮轰击也算尽力了。”

罗斯军在特里尔的破城实验取得巨大成功,而且这份成功不仅仅是城墙被砸塌了。

实验之后,那些立下大功的“母牛投石机”的情况如何呢?

每一次射击都必然导致部分绳索断裂,不过整个扭力单元是无数纤细麻绳三束编织为小绳股、三小绳股再编制为大绳股,更多的大绳股不断缠绕早就扭力单元。

浸泡油脂后绳股的韧性大增,即便如此强大的扭力还是能挣断一部分,导致整个扭力单元力道下降。

墙塌了,但所有的投石机依旧可以继续射击,扭力单元的自然损坏很小,显然距离它的耐久极限还远得很。

母牛投石机是新锐兵器,攻城破墙是主业,参与野战投掷大量小石块是副业。

而公牛投石机作为小型款,它专注于野战,因其非常轻便部署极快,在未来战斗中少不了它的身影。

“母牛”比“公牛”在体型上大上数倍。为何这样命名?事实就是如此,战士们也就奉为笑谈了。

休整仍在继续,所有战士却也不再是无所事事得将大把时间用于娱乐。

军事训练恢复了,各旗队听着早晨的起床号苏醒,再排成队带上各自的剑与盾去城外集结,就在被初冬奇怪的暖风吹得干燥的空地,他们拍好队继续着百夫长级别的对抗演练。

圆盾互相堆叠,成排的战士喊着号子推进,两支百人队如此撞在了一起。宝剑入鞘,战士就以橡木滚充当木剑。他们的上身都穿着板甲衣的确抗击打,但被这些木棍不断夯打脑袋,纵使戴着铁皮盔也能被打得头脑嗡嗡。

各队以近乎实战的方式训练,在不断内卷中精进组织战术,固然会出很多汗,甚至被同伴夯得淤青,那也比战斗阵亡要好。

至于某个百人队被同伴打得节节败退,那就是全体成员的耻辱!兄弟们痛定思痛,探讨一下战术,等到下一轮演练再打回来。

罗斯军暴力的训练就仿佛在打一场盛大的内战,而且这种“内战”每天都在发生。

拉格纳和他的丹麦部下不理解,勇士之间约架不足为奇,约架变成大规模械斗并谓之为训练,只怕就只有罗斯人敢这么干。

“你们真的野蛮,就不怕打急眼了把人打伤?你们用木棍代替剑,也能把人的骨头打断。”拉格纳断不会用这一招训兵,他自己也不是全然什么都不做。

上次作战丹麦人损失很大,为了下次作战保持足够兵力,当降雪刚刚结束的时候,一支小型的丹麦船队离开特里尔,他们载运着亟待卖出的战利品漂向莱茵河口。

那些从卢森堡山区抓到女子将被卖掉,拉格纳知道只要这些人运抵目的地,住在乌得勒支的那些教士们一定会闻讯而来,再出资将所有俘虏买走。

就像过去自己在不列颠掠奴再回来销赃,双方达成了一种默契。

拉格纳令自己的亲密战友押运货物,希望着当他们返程的时候至少再有五百个兄弟加入军队,哪怕新到的是女战士也在所不惜。

所以当摩泽尔河再蒙战争侵蚀,莱茵河口却是一片平静。定居的各路诺曼人围着河道整体平静的待在各自村庄里,本地的弗里斯人、布拉班特人和瓦隆人,就住在内陆一些的传统定居点日子照常过。

彼此因签署了和平条约,在律法上规定任何一方不可争斗,且乌得勒支城成为自由集市,彼此的交易意愿就在这座大城落实,自然双方有了矛盾也当在乌得勒支,由各自代表开会讨论进行仲裁。

仿佛诺曼与法兰克的纷争在莱茵河口从未存在,成为大时代下一个和平的小窝。

进入了冬季,喧嚣整个帝国的战争也理应进入低谷状态。各方势力基于传统会在冬季默默积蓄力量,在越来越短的白昼时间内整顿军备,为春季开战做准备。

战争已经演化成多方乱战,除了皇帝洛泰尔关于削藩与统一帝国的诉求毫无改变外,其他的参战势力在新形势下纷纷有了新的小算盘。

“秃头”查理是空降的王,是一个年轻且狂妄的崽子,至少这种人毫无根基,用户他为王者,想必贵族们的权势不会被剥夺。来自阿基坦的南方贵族已经公开将小查理推至幕前,也尊奉立下一系列战功的罗贝尔为军事统帅。

南方贵族推举出自己的国王后,下一步就该考虑一下全新的阿基坦王国的疆域当有多大。针对巴黎的攻势已经迫在眉睫,若非寒冬已至,南方军队已经开始尝试攻占河中的法兰西岛勇夺巴黎城了。

这里的军事统帅就是图尔伯爵家族的好女婿罗贝尔,而南方贵族们也获悉这位移民而来的旧莱茵高伯爵还有两位年轻的朋友,一个是合法的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另一个正是下一代萨克森公爵布鲁诺。

乃至于一个就摆在明面上当贵族们都不好意思说的情况——罗贝尔打仗如此野蛮,就是因为麾下有一支训练有素的诺曼军队在拼命。

战场的另一边亦是主战场所在的莱茵河谷阿尔萨斯地区,困守这片地带的皇帝洛泰尔还在与他的三弟大巴伐利亚公爵角力。局面已经出现巨大变数,看似兵力空虚的美因茨,随着一支北方铁骑突然进驻,胜利的天平进一步向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偏转。

那是绕着帝国东部边疆走了一大圈子的吕贝克军队,米斯图伊和他的奥伯特利迪特斯拉夫大军犹如天使降世一般出现在美茵河畔法兰克福,继而大军陆续渡过莱茵河在美因茨驻扎。

米斯图伊也摇身一变成了这座城市的城防司令,他立刻遣使告知在阿尔萨斯南部的科尔马行宫驻扎的路德维希,后者闻之狂喜。

介于路德维希暂时无法控制美因茨的局势,就许其巨大的权力,这样以来米斯图伊可以自由调配城内的资源了。

所谓“自由调配”,事实上谓之为劫掠也差不多。

包含美因茨在内的沃尔姆斯教区本支持皇帝,随着路德维希的军事控制才集体跳反。对于路德维希,那些地方从不是自己的控制区,慷他人之慨也就毫无顾虑。他已经将威斯巴登封给了罗斯人小胖子黑狐,还公开承认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合法,现在再承认吕贝克方向来的斯拉夫大军控制美因茨本城也无所谓。

事实是,就算自己的友军因过度贪婪将美因茨拆个稀巴烂,他路德维希都是毫无忧虑的。

因为,他从没有奢望过可以取得各方贵族的认可,乃至得到各地教会的认可去取代自己的大哥成为新的罗马皇帝。只是自己的大哥的各种作为分明是要弄死自己全家,那就不要怪亲兄弟不义了。

这个冬季路德维希还在磨刀,他最近获悉吕贝克来了一千名重骑兵并宣誓效忠,基由吕贝克方面传达的明确信息,他讶异得知罗斯王果如宣传的那样御驾亲征了。

三年前惨败易北河的痛苦仿佛就在昨天,有这么一群怪物加入战斗,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罗斯王带了多少兵而来、进入法兰克腹地后会做什么事,这一切因没有相关方面的信件,路德维希一无所知中。他心里住着一个恶魔,很希望罗斯王大肆破坏,这样大哥的势力被折腾得越虚弱,自己的机会才会更多。

莱茵河与孚日山脉构成两大天堑,固然天堑挡不住勇者,也是让信使和间谍的行动变得困难重重。

在阿尔萨斯莱茵河谷区内角力的两人,如果将招募的民兵、可武装民夫算在内,双方陈兵达到惊人的十万规模。路德维希和他的巴伐利亚军队离开美因茨,一定要绕一个大圈子进入这里,就是因为此地靠近自己的大本营,靠着水里之便可以逐渐增兵。再说,过去两年自己在美因茨当地横征暴敛,一群肥羊被薅得光秃秃,若继续索求军资,不但要继续积累恶名,当地怕是难以再榨出油水。

事到如今路德维希还是相信自己的大后方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兵员物资同样,也是他不自信的体现。

他将844年估计为决战之年,希望在春季时自己做好充足准备后,自己亲率巴伐利亚大军与萨克森、图林根友军自南向北向斯特拉斯堡进攻。同时驻扎美因茨的吕贝克军队自南向北进攻,针对困守孤城的皇帝发动包夹进攻。

至于那些支持皇帝的勤王的帝国派贵族军……谁知道呢?那些家伙不一定能顺利通过孚日山口。

路德维希很佩服自己的妙计,突击提拔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清一色是诺曼人,那群来自北方的穷人空有一身武力,他们为了被许诺的温暖生存地一定会与进犯者拼命。

再加上实力不明的罗斯王和别的丹麦家伙,这群诺曼人将与帝国派的家伙们鏖战,只要诺曼人能拖住他们,只要拖延到明年夏季,一切都结束了。

大哥可能会死,至于之后谁会是新的罗马皇帝……只有神知道了。

路德维希并没有大局观,他更在意自己在巴伐利亚、奥地利的权力是否坚如磐石。

所以他更不知道,当第一场雪降下又融化后,整个摩泽尔河流域已经糜烂一片,整个低地的贵族们再无一人承认皇帝洛泰尔的合法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低地的贵族就支持路德维希。

帝国派贵族遭遇沉痛打击,皇帝洛泰尔心心念念的援军,正在突然介入战争的罗斯联军摧枯拉朽的攻击下遭遇持续性重大损失。

现在罗斯人与他们的联军还在增兵,冬季战争持续。

丹麦人先行回到莱茵河口,一切就如拉格纳预料的那般,乌得勒支主教在获悉那些家伙运回来一群精神恍惚的女人,立刻就召集人手从修道院的钱库里拿出一些金银去赎人。

那些受难的女人都被救赎,主教会将这些可怜人送到女子修道院,因为按照规定,那些因各种原因变得“不洁”的女子必须在女子修会进行净化,这种修行会持续一生。

虽然教士们很清楚弄成这一切的都是丹麦人,受难的女人并没有罪过,可她们还是不洁,本地弗里斯人不会接受这样的女子为妻。如果不赎人,她们就要被丹麦人运到北方为奴为婢,那么还是赎下来得好。

乌得勒支主教诅咒丹麦王和他的海盗大军不得好死,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河口立起招兵旗,客居的丹麦渔民闻风而动。他们都清楚国王去了法兰克腹地,与强大的罗斯军并肩作战。战争固然会死人,至于自己参战了是否阵亡,这就是单纯的个人命运。

他们想得很开,劫掠的收益太过于诱人,死亡风险也可以抛诸脑后了。

因为一则传说又开始流传!

“跟着我们走吧!与拉格纳大王一道,和罗斯人一道,我们进攻梅茨城,凭本事把里面的银币之山搬空!”

梅茨到底有没有银山?考虑到那里是法兰克腹地,是温暖福足所在,很多人说它有,那就是有咯。

观望的丹麦人纷纷拿起武器,拉格纳希望再招募五百勇士,这一目标一瞬间就完成了。

大量丹麦人放弃过冬,他们呼朋引伴共乘一条长船,其中亦不乏女战士的铿锵身影。他们构成二十五条船的队伍,逆着冬季枯水期的莱茵河向着科布伦茨方向前进。

丹麦人总是有自己的主张,他们现在是很不错的盟友,至于想要如同使唤猎犬般使唤他们实属有些妄想了。留里克注意到拉格纳开始有意和自己保持一定距离,自己也就不必表现得过于热情。

双方好不容易构建的友谊要维护,适当的边界感依旧重要。

那么再未来的作战中,丹麦人倾力协作最好,他们看戏也无妨。

留里克倒是非常确信驻扎在科布伦茨大营的那三千名约塔兰人战士,会是罗斯军现在最有价值的仆从军,另外从军队性质而言,约塔兰人与丹麦人是一样的,都是为财而来的北方武装渔民。

增兵令早已告知后方大营,“折骨”戈姆得到命令,这些日子他一直做着出征准备,一千名男女战士摩拳擦掌。

终于,传令兵顺流漂来了。

这是一个冬季平静之夜,明日就是大军开拔日,就像是窝在树洞的巨熊终于到了出洞舒展筋骨的时间。

坚固而温暖的木棚里,老将格伦德弄了一些葡萄酒,他召集本地驻扎的贵族们一聚,大伙儿唱着北方的歌谣把酒言欢,喝到微醺又开始大肆吃肉。

现在的大后方物资非常充沛,住在莱茵河口的兄弟们定时向拿骚科布伦茨运输关键物资。现在天气还是较热,运输鲜鱼是一种奢望,于是运输得尽是装于麻布口袋的烘烤干燥的鱼肉干,以及装在木桶中白花花的粗制食盐。

给予现实原因,平素吃鱼过日子的战士,现在天天都在吃煮麦子,一旦习惯了这种日子,很多人发现自己竟吃出了肚腩。

“明日我们全体出动,这里会突然变得空荡荡。”戈姆红着脸感慨道。

格伦德嗤笑道:“你们约塔兰人不是挺习惯这种生活的嘛。这地方确实比北方温暖很多。”

“听说大王所在的特里尔更加温暖,梅茨的话……那里是不是不存在冬季?”戈姆也知道自己的估计是一种美好奢求。

“谁知道呢?”格伦德看看喝得一票微醉的伙计们,他一拍大腿:“反正明日全军行动,以我对大王的了解,这个冬季战争是少不了的。我们会在哪里过今年的光明节?”

“梅茨。”众军事贵族异口同声。

“那就干吧。看看我们到底能走多远。”

当罗斯王亲自主导的战争开启,战争胜利结果总会严重超越预估,军队所掠夺的财富总是超乎想象。

格伦德最为一员老将很清楚大王会情不自禁的战争扩大化,为此不如提前做打算,譬如抓紧时间将所有储备的物资,尤其是罗斯军引以为豪的箭矢有多少带多少,甚至是突击制作品质拙劣的货色都带上,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