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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瞥见身后闪过的倩影,富冈义勇诧异转头,认出了正撒腿狂奔的侧马尾女孩———{是蝴蝶的……}

继子?!

怎么突然就冲过来了?

不对!再一看,他更惊了:{好快!但是为什么在朝着炭治郎那边冲?!}

【唔—嗬——!】

因为身上多了一个人,炭治郎被拖得无法站起,只能被迫跪伏在地上,他一面驱使着自己背后的骨鞭发动攻击,一面疯狂摇头,试图以此让自己摆脱束缚。

就在此刻,就地一翻,香奈乎利用终之型,险之又险地贴了上来!

【?】连妹妹都不认识,炭治郎又怎会认识她?

才瞥了她一眼,立即就是干脆利落的一爪子下去!

额上尽是或大或小的汗珠,睁着一双恍如鬼物的红目,香奈乎在那蓝紫色指甲的爪尖划过自己眼角时,往左边偏了偏头。

【嗖——!】打出破空之音的利爪挥了个空,只削下几根长长的乌发。

【嗤呲——!】保住了头,保不住胸口。红鞭一甩,香奈乎身上就迸溅出了无数血珠。

但与这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微乎其微的尖针入体的声音。

头朝下、脚朝上,香奈乎倒转在半空中,手中紧握的东西,顺利刺入了炭治郎的腹部。

大拇指一发力,针管内的药液便被全数挤压入体:【滋滋滋———】

【不可以哦,炭治郎……】眼泪和着血水一齐落下,淋得地面湿答答一片。

炭治郎脸上凶恶的神情悄然变化,似乎有些许茫然———【快点回来吧……】

血色的瞳孔蓦然放大———【不可以让祢豆子妹妹哭哦……】

【也不能让千骨难过……】

{呯呯——!!}宛如突然被人按下了静音键。周围一切的声音都仿若被人擦去的画一般淡去了,唯有胸腔内心脏跳动之音格外巨大,似龙吟虎啸,响亮得几乎穿云裂石。

在无尽的暗红色血肉、经络构成的世界里,被死死包裹,只露了一个头在外面的少年缓缓睁开了赫色的眼眸。

【……】战场上,仿佛大受震撼,炭治郎奇迹般地停下了攻击。

抱着他,听见香奈乎温柔话语的祢豆子一下就绷不住眼泪了:【香奈乎姐姐!】

【踏—咻——!】因为救治及时,所以现在哪怕又挨了一鞭子,香奈乎也不至于丧失行动能力,她轻点地面,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被甘露寺蜜璃一把接住。

这位容易自乱阵脚的前辈慌里慌张地摇了摇她的肩膀:【没事吧?】

【嗯,还好……】

伊黑小芭内上前一步:【你给炭治郎注射的那是?】

香奈乎并不卖关子,发觉富冈义勇、善逸二人也靠了过来,她把声线提高:【是姐姐研制的,让鬼变回人类的药。】

富冈义勇怔一怔:{让鬼变回人类的药……}

这东西,居然还有吗?

已经管不了药物可能不会起效这一点,善逸喜不自胜地追问道:【也就是说,炭治郎还能变回人类?】

不等香奈乎回答,他扭头去寻被埋在废墟下方,还在被隐队员们挖掘的伊之助:【伊之助!炭治郎有救了!!】

说罢,又把头转回来,一迭声地唤起了炭治郎的名字:【炭治郎!快醒过来啊!】

【祢豆子妹妹已经变回了人类,你们可以一起回家了!不要输给无惨啊!!】

他这么一喊,甘露寺蜜璃也憋不住了:【炭治郎弟弟!】

【醒过来吧……】

“加油啊!炭治郎!”

这个世界在喊,另一个世界也在喊。

把修士的高傲抛却在一边,仙道的人们或啜泣不止,或将手放在嘴旁边高声喊叫,或大幅度地挥舞拳头……种种行径不可一言概之。

他们喊的话也各有千秋。

“把无惨的意识揍趴下!”

“坚持住啊!”“不许放弃!”

最过亮耳的莫过于———“你要是扛住了,我给你立长生碑!天天焚香!再放花掌门的小像在旁边!”

笙箫默:“……”

银箫在指尖转了几圈,他饶有兴趣地转头寻声望去:谁那么大胆啊?敢在魔君面前提这个。

可惜长留山内的人实在是多,那人嚎了一嗓子就不说话了,他扫了一圈也没找出人来,只得作罢。

【哥哥,一起回去吧,】伏在炭治郎肩头,祢豆子也在说话:【咱们一起回家去……】

{祢豆子,}躺在暗红色的血肉堆里,半张脸都是瘢痕的赫发少年眼眶悄然湿润了:{哥哥其实也很想回家……}

{但是哥哥,现在真的好累……}

{神啊,求求您…}仰望着黑漆漆不见光亮的半空,他慢慢地抬起了分布着奇异血丝与经脉的手臂,想要抓住什么一样,往上伸去:{请让我回家吧……}

{我真的只是想和妹妹一起回家而已,请您实现我的……}

【就算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只闻咕嘟嘟一阵肌肉膨胀之音,他的手臂上居然“粘”上了大块大块的肌肉,几只狭长的眼睛附着在之上,转动血色的眼珠往下看。

在这方天地内回荡着的嗓音,观影之人绝不陌生———“是无惨!”

【你的家人们早点死光了,就算回到那个遍地坟包的家又能怎么样呢?】

舞青萝怒上心头:“他的家人为什么会死光,还不是你杀的!”

如果不是这样,炭治郎很可能现在还好好地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当一个最多只拿过斧头和菜刀的卖炭少年!

“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说这种风凉话!果然是鬼不要脸,天下无敌!”

“可别被他蛊惑了啊,炭治郎!你一定要回去!”

炭治郎自不会被这种话语所说服。

{我们还有那些,幸福的回忆……}

以前的生活,虽然很清贫、艰难,每天要砍柴、烧炭……可是和家人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感觉非常幸福。

{只要我和祢豆子还在,它们就不会消失……}

一旦思绪理清楚了,归家之途也就清晰了起来。没有放下手臂,炭治郎倾斜着身体,就要挣脱那些血肉的束缚———{所以我必须回去。}

【快放弃那些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吧,】无惨的嗓音十分阴冷:【祢豆子已经死了,而且是你亲手杀了她。】

“什么叫祢豆子死了?你会不会说话!”

倘若无惨能出现在修仙界,估计一秒钟能挨几百个嘴巴子———“人家活得好好的呢!你诅咒人家干啥?”

“发现哄不住炭治郎,你还要开始坑蒙拐骗了是吧!”

看不见外面的事情,但是嗅觉还是能够与外界互通的。炭治郎低声道:{你撒谎,祢豆子还活着……}

{你这个骗子……}

他挣扎着往上,欲要寻求新生。

却忽然,背后多出了不知道多少股力量。

一双、两双、三双……

五六双手从那些暗红色的血肉下伸了出来,将赫发少年高高托起。

不同的发型、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衣衫、不同的年纪……但这些悄悄出现的人们,有着同一个目标———那就是,绝不能让灶门炭治郎留在这里!

“这是,炭治郎的家人吧?”眼尖地看见那裹着头巾的紫瞳女子、赫发男子,上上飘喃喃自语:“他们都在帮助炭治郎……”

【不要多管闲事,】如果有脸,无惨的脸肯定已经黑得与锅底差不多了:【你们这群亡灵!】

被呵斥的亡灵并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见骂不动他们,无惨调转话头,又开始刺激炭治郎:【你应该也闻到了那股属于同伴们的血腥味了吧?】

【这可全是你干出来的好事啊~】

【要是花千骨还活着,你说她会不会讨厌,乃至于憎恨你?毕竟你可是差点杀死了她好不容易才保护下来的伙伴们啊~】

{……}炭治郎动作一顿。

见有效,无惨压低了声音,决定再接再厉:【别异想天开了,他们全都恨你,根本就没人想让你回去!】

“花姐姐才不会讨厌炭治郎呢!”气得肩膀都在抖,幽若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砸得无惨生活不能自理:“胡编乱造也要有个限度!”

“撒谎都不打草稿!”

“说的什么混话。”杀阡陌显然也忍不了这些鬼话:“小不点要是知道你对炭治郎做了什么,她只会恨自己没有当场把你挫骨扬灰!”

还讨厌炭治郎……他酸溜溜地想:心疼都来不及呢,哪里会讨厌。

“就他怪话多,”几次抚上腰间的剑柄,又几次收回,轩辕朗把牙咬得咯吱响:“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放过炭治郎……”

要是他在场,一剑就劈过去!

{不……}停顿只有一息,炭治郎的心音没有丝毫动摇,而是无比坚定:{你这个谎话精,千骨不会讨厌我…也不会恨我……}

{我知道的,千骨非常的温柔……}

{等我死后,我会自己去问她。就算她怨恨我,我也希望是她亲口告诉我……我绝不相信你的话……}

{我想回去,我想向那些被我伤害了的……同伴们道歉……我一定要回去!}

眼看着人被越举越高,渐渐地已经快要脱离那些暗红色的血肉了,无惨的说话声里明显透露出了怒意:【就算你道歉,也不会得到原谅!】

炭治郎不为所动:{这种事情才轮不到你来下结论……}

{凭气味我就知道,大家都在替我担心……我想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住口!】粘在手臂上的血肉块几经蠕动,先是白色的长发,然后是布满血丝与青筋的额头,接下来是那双让人见之胆寒的眼眸……

再生出大半个身子的无惨面色狠厉,眼神如刀:【你必须继承我的意志!】

一手抓着炭治郎的头发,一手抓着炭治郎的衣襟,他瞪大了眼,怒然开腔:【我不许你乐观!不许你相信他人!!更不许你心怀希望!!】

【别忘了,你必须承受斑纹显现的代价!除非变成鬼,否则过不了几个年头,你必死无疑!】

【你必须表现出完全的自私!抓住眼前这无穷无尽的生命!!】

{不要,}这么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却没能在炭治郎的心海里激起半点浪花:{就算是死,我也要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死去。}

{我才不稀罕什么无穷无尽的生命,我要回到大家身边去……}

【……】哄骗不行,呵斥不行,威逼不行。无惨的表情骤然冷了下去:【可恶的渣滓…】

那么,换一个办法吧。

他贴近了几分,口中吐出的话语字字如刀,把少年柔软的心脏划出道道伤口:【明明已经有那么多人死了,你还有脸自己一个人苟活下去?】

【你真的好意思就这样恬不知耻地活下去吗?!】

“无惨你给我闭嘴!”

忍无可忍,火夕抄起桌上的茶盏捏了个粉碎———其实他是想扔出去来着的,但是前面有人。

“你居然还能这样大言不惭地说炭治郎?你自己可是苟活了足足一千年!!”

朽木清流冷嗤:“不变回人类,难不成还要变成鬼去杀死更多的人吗?”

那才叫恬不知耻吧!

“滚回地狱去!”

但是,不得不说,无惨的这几句话,真的伤到了炭治郎。

回忆起逝去的前辈、战友……他的动作停住了,不自觉地便落下了泪,内心更是一阵地动山摇!

【簌——】

忽有袍袖拂过的声音响起。

一双一双,被深色队服覆盖着的手臂伸了出来,取代了先前的那些人们。

火焰纹的披风、缠绕着珠串的粗壮手臂、蝶翅纹羽织……还有许许多多,认不出来的人,他们都是鬼杀队的孩子。

就像之前的炭十郎、葵枝他们所做的一样,这些孩子们阶级各不相同,所擅长的剑技也并不相同,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行走在斩杀恶鬼的道路上,也都尽忠职守,最终以身殉道。

而此刻,他们高高地托举着赫发少年———出于战友之情?挚友之情?师徒之情?还是对后辈的爱护之情?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恶鬼这一脉延续下去,总之,不管认不认识少年,他们都在此刻,再一次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

【那些手都是你的妄想!】连恐吓都失效了,事情彻底超出了掌控,无惨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要点廉耻吧!快停下!!】

无知无觉地淌着泪,炭治郎没有分给他哪怕半个眼神,鼻头一动,他茫然抬眼:{是忍小姐的气味……}

下一秒,他又否定了自己:{不对,这是……}

或深或浅的紫色花朵挤挤挨挨,聚在一起,仿佛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悬垂在天幕上,它们往外散发着细微的光芒,将黑暗驱散,又撒下无数大小不一的花瓣,仿佛在下一场轻盈而梦幻的雨,落在少年的脸上、身上……

也落入了少年的眼里、心里。

{这是……紫藤花的气味。}

紫藤花最密集的地方,探出了一双白皙纤细的手。

{这是……}炭治郎情不自禁地挺起胸膛,奋力往上伸长手臂,想要与其相握。

那双手探得更下了,深色的袖子垂下来,将此人的身份展露。

然后,这双手,抓住了炭治郎。

{哥哥,咱们回去吧。}

{祢豆子……}

【快撒手!】失去了风度,无惨不顾形象地喊叫起来,抓着炭治郎的手也更加用力:【回到我这儿来!】

【你可是连阳光都克服了啊!】

【你是稀世罕见的最强生物!不要去那边,炭治郎!!!】

甚至从抓改成了拖抱,他在少年耳边喋喋不休:【难道你听不见那些死者的怨恨之声吗!他们都在高喊,凭什么只有你能活下去!】

【凭什么自己失去了一切,唯独你可以全身而退……】

炭治郎用轻而有力的声音反驳了他:{你胡说,我知道他们都是心甘情愿为了他人献出自己生命的人。}

金红色头发的青年、蝴蝶发饰的少女、黑绿色头发的少年、鸡冠头少年、黑发少女、留着平头的盲僧……还有那许许多多为了斩鬼而死去的剑士与隐……

———{他们都希望其他人,今后不要再经历自己当初……曾经承受过的那些痛苦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