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常在和敬嫔同样打圆场。
“说来嫔妾方才看着舞入神，也不知笑没笑呢。”
“很是，这舞惊艳难得，臣妾这个门外汉，看着都心动了。”
而以齐妃为首，全程处于游离在外的人里，夏冬春是头一个蹦出来的，“得亏是卿嫔娘娘圣眷正浓，皇后娘娘问话还能推三阻四，嫔妾福薄可万万不敢因宠生骄。”
甄嬛听了这话不由点头。
她虽恼皇后厌她，害她不能侍寝。
可卿嫔也不是好人，单是打骂淳儿这一条，她都不会原谅卿嫔。
一时间场面再次恢复热闹。
但不论是打圆场的还是指控她不尊皇后的。
都在让她将话说完。
她越过众人看向皇帝。
“皇上觉得呢？”
觉得她应该把已经明说会得罪皇后的话说完吗？
觉得她应该在被皇后用她的婢女当众设计，意图让她难堪之际，言明自己被气笑了吗？
觉得她应该默不作声地忍受皇后当众羞辱，让那婢女模仿她的样子献舞媚主，内涵她这旧主同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狐媚戏子吗？
别说皇帝没看出来。
相识多年，她身边除了紫玉便是雪织，皇帝不清楚，他身边的苏培盛必定了然。
事实也是如此。
皇帝第一眼的确惊讶于领舞颇有几分神似卿卿，但在苏培盛的低语中看出了雪织的身份。
同样也看出来皇后的设计的这场风波。
皇帝有心将这件事掩盖，但架不住安陵容嘴快。
从她说那番话开始，就是个明局。
她亲自给自己设的局。
就是要看皇帝如何选择，是救她上来，还是推她一把往下跳。
皇帝从她那双似泣非泣的雾眸中看出了期待。
他知晓是期待他能替她主持公道。
可皇后到底是皇后。
卿卿，朕实在也有难处。
他用最最温软语气劝道，“无碍，你直说便是，皇后大度未必如你所想那样不满。”
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在说皇后大度仁慈，会包容她当众驳了皇后颜面的过错，也会包容她言辞不当的任性。
安陵容看着皇帝，再次娇笑出声。
她盛装打扮的容颜，笑起来摄人心魄，晃人心神。
皇帝被她的姿容迷了眼。
良久后。
她垂下眼眸，像是突然没了兴致一般收敛起笑道，“皇上既然开口，臣妾自是编不得谎话，更不该欺君。”
与知情人预想中她会直言皇后羞辱她的场景不同。
安陵容并未指认雪织，而是缓缓道。
“方才臣妾看着这支《绿腰》时在想，入宫前听闻的帝后情深，眼下可算见识到传闻不虚。”
“皇后娘娘到底是心系皇上，情深似海，体贴入微到了赠舞送人的地步。”
赠舞送人四字让皇帝眉心微皱。
想出声阻止，但为时已晚。
安陵容轻飘飘的嘲讽已经落下。
“不过娘娘未免太心急，甄常在肖似娘娘就罢了，怎么连个舞女也这般像娘娘呢。”
“想到此处，难免觉得娘娘用情至深，叫臣妾替皇上开心不已。”
她话里讥讽连连。
讽刺程度与皇后预想出入不大。
但话中内容却是完全不同。
皇后以为卿嫔是沉不住气的胡搅蛮缠，最多是提前将雪织那婢女的身份暴露出来，指控皇后别有居心罢了。
反正她早就想好了对策。
“本宫不过是观这丫头可怜，又有学舞的慧根惜才罢了。”
“这丫头日日被人虐打，本宫以为是个无足轻重的粗使婢女，倒不曾往卿嫔身上想过。”
“本宫一时好心，没成想竟叫卿嫔妹妹误会，怪不得妹妹所言这般咄咄逼人，但事已至此本宫的确不知内情，还望妹妹莫怪。”
皇后心里想的对策很多，却没料到卿嫔反其道而行之。
让原本按照卿嫔模仿的雪织，反而将脏水泼在她身上。
也让众人的视线再次落在雪织身上。
方才都是熟悉安陵容的春蚕在气愤雪织刻意模仿，意图争宠。
如今被安陵容地剖析到明面上来，不知情的众人被她带着走，先入为主认为雪织与皇后确实有相似之处。
都是走的弱柳扶风的姿态，舞妆浓艳眼线上挑，面纱往下的身段是与皇后习舞多年相似的纤细平薄。
众人的视线让皇后坐如针毡。
更有好事者如十爷，出言满是嘲弄，“皇嫂当年一舞倾城成功俘获皇兄心意，臣弟寻遍了舞姬都不曾见到这样的舞，如今看到这支《绿腰》，再观此女姿态，同样觉得不过尔尔！”
“若是卿嫔娘娘这样的容貌身段给爷跳跳，兴许还有点意思哈哈哈！”
这种无差别攻击成功让宴会彻底安静下来。
也成功让皇帝彻底冷脸。
好在十福晋还在，一个眼神让老十老实不少。
但他一想到九哥，心里就不痛快。
不管不顾地兀自喝起闷酒。
同样不怕事的还有安陵容和华妃。
安陵容下跪请罪，她唇角扯了扯，眼神再次恢复初入宫时的冷漠，“臣妾也不过是真心为皇上感到高兴罢了，皇后娘娘大度，定然不会怪罪臣妾。”
听到她冷淡的声音，皇帝何尝不知她这是在怪他。
可是卿卿，柔则是朕的皇后。
皇后再如何，都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颜面。
若安陵容此时知道他的想法，那只能说一句：六。
骗她睡觉的时候咋不说皇后颜面。
好好的中秋宴算是彻底毁了个干净。
皇帝眼神复杂，叹息着要安陵容起身。
却听见华妃演技缺缺地指着雪织，惊讶道，“这不是卿嫔身边的宫女吗，何时成了皇后的人？”
说罢她像是才想通一般。
“臣妾直言直语惯了，倒是听不懂一个个打哑谜，眼下看到人才明白过来。”
华妃凤眼轻挑，“这延禧宫的宫女成了皇后娘娘的人，也不怪卿嫔口不择言，若要换到臣妾身上，定不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
皇帝闭了闭眼，“无需再言，此事就此作罢。
这件事确实因皇后而起，再继续下去，更难收场。
皇后咬牙，不愿就此罢休。
华妃同样像是没听清一般，坐下仍在嘀嘀咕咕，“敢情皇后这是想把阖宫上下都当成自个的影子呢，怪不得总往臣妾宫里送些上不得台面的素净衣裳。”
这声音不大。
可放在安静如鸡的大殿里，字字清晰。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三个皇帝都喜欢的女人，更是让皇帝头大地当场吩咐宫宴结束！
年轻的帝王，第一次深刻认识到，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