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慕北行推着轮椅从房间中出来。
他看到院子里的勤顺帝，一点也不觉得诧异，只是淡淡的开口唤了一句“父皇。”
勤顺帝点头，算是应了慕北行，他看了慕北行良久，这才又开口道：“你母妃，可还好？”
“母妃她还好，她也恰好想见见您。”慕北行回道，自己驱使着轮椅往姜南枝的方向走。
他对勤顺帝这个父皇的感情，此生再也回不到四年前那时候。
“好。”勤顺帝应了声，他又看了看慕北行，这才往房间里面走。
从勤顺帝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慕北行微微侧首看着姜南枝，轻声开口道：“枝枝，我们回府吧，我又想吃你的嫁妆了。”
心中酸涩，所以想吃甜的。
“好，我可是备了整个一大箱子呢。”姜南枝亲了亲慕北行的额头，而后推着慕北行往冷宫外走。
房间暗了暗，勤顺帝携着冷风进了房间。
看着木床上端坐的赵婉玉，勤顺帝有一瞬间的慌神。
还是那个容貌，但是她的眼睛却是干净，她脸上的神情也是自然温和的。
她是他的婉玉，是一直在他心底抹不去的那个女人。
“皇上，妾身与您，许久不见了。”赵婉玉先朝勤顺帝开了口 。
这么多年未见，又发生了那样的多的事情，她该要直面她的内心，直面她曾经想要逃避的事情了。
“确实是许久不见了。”勤顺帝上前，坐在赵婉玉的身侧，亦如当年她为他侧妃的那日。
她的容颜还是那么恬静，只是她的眼中已经没了那时候的欢喜。
本来，他是有许多话想同她说的。
但是现在和她坐在一起，他倒是什么也不想说了，就只想和她这么坐着。
“婉玉，会恨朕么？”许久之后，勤顺帝凝视着赵婉玉的脸问她。
“皇上，其实最初，妾身是不愿入东宫成为您的侧妃的。”
“是您说，高位孤独，让妾身陪你，所以妾身入了东宫。”
“后来您为帝，您多了不得已，妾身多了忍让和烦心。”
“妾身确实爱您，所以也曾不管不顾的站在您身边，但妾身总归是不合适这宫里的。”
“皇上，若是你不赐死妾身，就还妾身自由吧。”
张婉玉也转头凝视勤顺帝。
恨她说不出口，谢婉婉会夺舍她的身体，她也并非全然无过。
她曾经很爱勤顺帝，为了这份爱意，她也奋不顾身过。
可在一个帝王身上索要真心，是最异想天开的事情。
勤顺帝或许是最喜欢她，但他的真心却不仅仅只给了她。
她被谢婉婉夺舍那年，其实是她最想离开皇宫，离开勤顺帝的时候。
所以谢婉婉夺舍她，她默许了。
只是她没想到，谢婉婉会将谢家满门抄斩的事情全然怪在她父亲和赵家身上。
毕竟，曾经那个谢婉婉，也是明辨是非，心有良善之人。
她儿子悲剧的始作俑者，她未必就不是其中之一。
她父亲的死，赵国公的毁灭，她和勤顺帝一样，也是刽子手。
她和勤顺帝之间，这所谓的爱，是自私的，是畸形的。
而他们之间虽然经历了很多，但是也绝无还在在一起的可能了。
若能活着，余生她只想去赎她的罪孽。
“你想好了么？”勤顺帝出言问赵婉玉。
大约是因为先前姜南枝和他说的那些话吧，所以此刻他听着赵婉玉的话，格外的平静。
或许，他和赵婉玉的情分，就只有那么深吧。
情爱之事，让人失智。
若是昔日的他，在他和赵婉玉的事情上，能有今日的清醒和理智。
有些事，就不会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以前他和赵婉玉之间，隔着的是人心。
但是现在，他们之间隔着他对慕北行的伤害，也隔着整整一个赵国公府。
往事不可逆，到底是回不去了。
“妾身，想好了。”赵婉玉应道，眼中尽是坚定。
“那就如你所愿吧。”勤顺帝站起身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赵婉玉站了起来，她跪于勤顺帝前侧，朝他叩首，“妾身多谢皇上成全。”
勤顺帝俯首，双手将赵婉玉扶了起来，而后将人搂进了怀里。
片刻，他将人松开，这才又开口道：“婉玉，珍重。”
他和赵婉玉，日后怕是也难再见了吧。
勤顺帝离开冷宫不到一个时辰，便赐了赵贵妃毒酒。
那毒酒，还是让李德安亲自去送的。
赵贵妃到底是还是罪人，丧仪从简。
赵贵妃的后事处理完之后，荣妃，玉妃紧接着便被勤顺帝升为了贵妃，两人同掌六宫事宜。
七皇子年幼，则交由寿昌宫的太妃们抚养。
数日后，这世间，多了一位赵夫人。
“老慕，你不下去送送她？”高楼上，姜南枝紧握着慕北行的手，目光则看着城楼下不远处的赵婉玉。
赵婉玉总归是慕北行的母亲，他们自冷宫见过一面后，就没再见了。
眼下赵婉玉要离开京都，日后怕是难再见了。
“在这送送就好。”慕北行的目光也在赵婉玉身上。
他以前是渴望母亲的疼爱，但总归是以前了。
他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他母亲有他母亲想做的事，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未尝不好。
他母亲不能坦然面对谢婉婉用她的身体对他造成的那些伤害。
他亦不能释怀她为了逃避现实，而默许谢婉婉拿了她的身体，让他沦为谢婉婉虐待凌辱的对象。
既然都有不能正面而行，那就背行吧。
“夫君，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都在。”姜南枝环住慕北行的脖颈，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慕北行的腿上。
“枝枝，还好有你。”慕北行搂住姜南枝的腰，在她耳边低吟。
他还有她，真好。
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些画面，似乎也是在一座高楼之上。
姜南枝抱着他，说他很好，说他没错，说错的是别人。
想来，这些画面，也该是出自他和她的那个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