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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四目相对,片刻,林朔缓缓移开目光,看向大家。

“也许…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吃的、喝的、用的,乃至于面前的人,甚至于我们自己,皆为虚幻。”

“虚幻…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方鑫焦虑地问道,不知怎么,他忽然感觉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你们有没有听过「缸中之脑」的思维假设实验?”

「缸中之脑」是希拉里·普特南所提出的假想:

一个人的脑子被从身体上切下来,放在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的营养液内,其脑的神经末梢被链接在高级计算机上,计算机按照指定程序向大脑传送信息,使大脑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大脑来说,人、物体、天空都还存在,自身的运动、感觉都能保持,从而可以继续在一个看似真实的虚幻世界维持活动。

但实际上,这人全身上下的器官……唯独只剩这么一个脑子。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戚戚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叶绘安喃喃。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肉身已经死亡,唯有大脑仍然存在?”

方鑫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相较之下,他反而更愿意相信七曦先前的猜测——缸中之脑这个假设更加恐怖!

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林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解释:“假如这个猜测成立的话,从游戏开始后直到现在,所有疑惑就都能够得到解释了。”

“首先是食物问题,在人狼游戏中,主办方对于我们提出的任何食物品类都能在短短十几秒内给出响应,哪怕是预制菜,这个速度也太离谱了,现实中很难做到。但如果是在虚拟世界,就可以说得通。”

“同样,关于我之前提到的玻璃门问题,如果是虚拟世界,那么构建起这个世界基础的就不是我们日常观念中的物品,而是一串串严丝合缝的超级代码。既然玻璃门是代码生成的,自然也可以被代码赋予“不可毁坏”的属性。”

“所以,规则中自然也没必要专门提一句不允许破坏房门。”

顿了顿,他继续道:“再说先前的处决,我们先前的猜想是:脑中芯片下令,导致玩家持刀自杀。但如果仅只是这样,现场为什么没有刀?难道是送食物的窗口伸出机械臂将刀回收了不成?”

“但如果这个是虚拟世界的话,这点也能说得通。现实中,心脏停跳、呼吸中止就是死亡,但在虚拟世界里,只要代码允许,就算脑袋没了也可以继续活动。”

“所以,我的想法是,所谓的脑机芯片根本不存在,更没有所谓的微型炸弹。玩家在对准脖子划了一刀后,由他们亲手将刀送回食物窗口回收,这也就是窗口前的桌面上会留下明显血迹的原因。”

“至于后续的爆炸,也是同样的道理。引爆李有田、曹岳大脑的并非炸弹,而是代码。”

“黑衣人自我牺牲的策略也就更好解释——消亡的只是一串构成她的代码而已。”

“为什么没有气孔存在?为什么实验中傅科摆会出现如此奇怪的晃荡?为什么网络会出现奇怪的固定延迟?”

“所有的这些,用一句话就可以解释。”

林朔目光灼灼:“因为,代码就是这么写的。”

沉默良久。

“那……”

百岁姗感觉自己唇齿都有些干涩。

“如果真的是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已经…死了?”

“如果我们已经死了,那又谈何「回家」?如果「回家」只是一个幌子,连规则都已不具备绝对性,那么这个游戏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林朔摇头:“我认为,我们现在其实就类似于身处【五分之一】的游戏副本。”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七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五分之一】的官方拥有开副本的能力,相当于「正版副本」;而我们现在身处于类似的境况,但导致我们陷入这般境况的并非是【五分之一】的官方,也就相当于身处一个「盗版副本」。”

方鑫:“类似于游戏私服?”

“对。”

林朔点头:“实不相瞒,先前我和七曦都见过刚才公布规则的那个女人,据她所说,她也曾是【五分之一】的官方运营人员。因此,她有可能做到这些。”

“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

林朔看着他们:“你们遇袭的时候,契灵是否都战死了?我的契灵为了保护我而死亡了。”

大家对视一眼,七曦回应:“我的也是。”

叶绘安、方鑫、百岁姗:“嗯,确实。”

石原结衣犹豫了一会儿,道:“我不太清楚,因为我在此之前就已经昏迷过去了。但因为我自醒来后都没能感应到契灵的存在,所以我猜测他应该是死了没错。”

“那么问题来了,契灵死亡后,我们真的就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吗?如果是这样,我们岂不是也不清楚其复苏所需耗费的时间?”

“之前没有想这么多,但现在,如果我刚才的这番猜测成立,这点也能得到解释——因为我们并非身处现实,而是在一片他们设立的虚拟世界。在这里,连我们的思想都会受到代码操控,因此在这个地方,我们当然感觉不到契灵的存在。”

停顿了十多秒。

“的确,你分析的这些很有道理,”叶绘安看着他,神色认真:“但就算如此,我们该如何作答?难道就说「我们现在在你们设置的虚拟游戏内」么?这算是正解?”

“当然不是。”

林朔微微一笑:“还记得第二场幌言者的游戏结束后,那女人说了什么吗?她说,接下来的第三场游戏就是最后一场游戏。游戏结束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回家。”

“而在游戏正式规则中,则是提到回答正确通关游戏后,就能够离开游戏。”

“你们觉得,这两者之间有关联吗?”

回家。

离开游戏。

“你的意思是……”

“二者也许是等价的。离开游戏=回家。”

说着,林朔转身看向墙下的机器,沉声:“所以,我大胆猜测,我们现在身处于我们各自的家中。”

“也许,在被弄晕之后,我们就被戴上了某种可以让我们进入虚幻世界的装置,从而在这个虚拟世界聚集在了一起。一旦游戏通关、离开游戏,就相当于意识回到现实,也就是所谓的「回家」。”

“这是最贴合实际的解释,也是最合理的终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