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旸放弃挣扎，比起保密，还是问到杨院士的下落更重要。
他半蹲下身，揪起瘦子的衣领，问道：“末世之前，有一群从光辉城来枫城调研的科学家，租了你们公司的车，是钱远涛做的司机，现在他们人在哪里？”
这一路上可没人说过老钱的名字是钱远涛。
贺旸此言一出，艾晚心便明白，那会他不让自己杀钱远涛，应当是认出他来了。
光辉城的科学家，会是那位杨院士吗？
瘦子啐出一口血沫，骂道：“什么狗屁科学家，你爷爷不知道。”
还好贺旸躲得快，要不得被他喷一脸。
贺旸忍了气，好言劝道：“你不要这么大火气，我们不是来抢你地盘的，我都说了，军方有基地，你们和我们过去，就算比不上从前正常的生活，但是基本安全还是能保障的，好过在这里朝不保夕地熬日子。”
瘦子冷笑一声，露出浸满血渍的大黄牙：“跟你回去，再去受你们这种人上人的鸟气？”
“老子兄弟几个在这里自在逍遥喝酒吃肉玩女人，要你来管老子的闲——”
“砰——”瘦子的脑袋轰然炸开，贺旸这一下始料未及，被脑浆血泥喷了满脸。
“啊——”人群慌乱惊叫，争相推搡着想要奔出院门，被郝琼带人拦住。
郝琼有些震惊地看向蹲在地上脏污狼狈的贺旸，问道：“贺队长，你没事吧？”
贺旸抹掉脸上的肉泥，甩开肩膀上的一片带着头发的头皮，无奈地看向艾晚心：“甜心，我话还没问完......”
艾晚心微微笑道：“长话短说，贺队长。”
胖子离得近，眼睁睁看着同伴在自己面前被爆头，再不敢拿乔，喘着粗气道：“我知道，我告诉你，但你得保证不杀我！”
贺旸眸光一亮，追问道：“你知道他们的下落？”
胖子点头，恐惧的目光扫向艾晚心：“你得答应我，不让她杀我，你得保证我活，放我走，我才告诉你，这件事现在世上只有我知道了，你们要是要杀我，我就带着这个秘密去死，让你们永远找不到他们。”
贺旸看向艾晚心，就见她笑道：“贺队长，我怎么瞅你这么费劲呢？”
“寒哥。”她转向殷宴寒。
殷宴寒颔首，上前一步，黑沉如幽潭的双眸锁住胖子的绿豆小眼。
胖子浑身一凛，双目失焦，讷讷道：“当时确实有群从光辉城来的凯子，领头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姓杨，其他人都管她叫老师。”
“下雨那天，他们又租了我和老白的车给他们拉机器，后来车开不进去，他们就雇了老乡的驴车，徒步进了老龙窝，还让我们在山下等，但人都再没出来。”
贺旸站起身，亦看向殷宴寒，原来会精神控制的人是他。
艾晚心唤回他的注意力：“贺队长，可以了吧，还问别的吗？”
贺旸摇头，胖子的头应声爆开，引来又一阵惊叫。
艾晚心目光穿过在门口挤做一团的幸存者，看向小院之外。
地面缓缓发出有节律的震颤。
巨鼋硕大而丑陋的头颅出现在小院上方，投下一片阴影。
幸存者们仰头发现了巨鼋，又尖叫着跑进了小院中，抱头蹲在了墙根下。
艾晚心缓缓道：“大家不用怕，它不会随意伤人的。”
“方才我身边这位贺队长说过，军方在枫北紫阳城，建立了一座临时基地，接纳所有幸存者。”
“在城里，大家虽然不能恢复到末世之前的生活，但至少夜里能睡个安稳觉。”
“只是大家既然都是这座山里的人，能不能下山，需得经过山神的同意。”
“神明是最公正的，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一个年轻男人不忿道：“什么神明，骗骗老家伙的东西，那不就是一只变异乌龟吗？”
艾晚心微笑道：“大家都不说话，你为什么说话，你是不是心虚了？”
男人梗着脖子叫道：“我...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就算我们拿了一些别人的东西，但那也是没主的，主人都不知道还活没活着，紧急避险的事，有什么可心虚的？”
“是吗？”艾晚心反问道。
不远处，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尖声喊道：“姓姚的，你自己做的事别不敢认，到了基地，我要告死你们！”
姚裕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女孩一眼，骂道：“你有证据吗？有本事你就去告，看谁搭理你！”
艾晚心止住他们的话头：“我说了，神明会裁决。”
贺旸心里腾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蹲坐在墙角的众人倶是眸光一散，晃晃悠悠如同丧尸般站起身来。
巨鼋缓步踏进小院，将大门两侧的院墙带倒在地。
郝琼赶忙带着战士们撤到一边。
巨鼋在艾晚心的身边停下。
只见方才说话的年轻男人踉跄着走到艾晚心的面前。
他低着头，如同虔诚的教徒向他们的主忏悔。
“老钱他们欺负人的时候，我不仅帮了手，我也——”
“啊呜——”巨鼋长满尖齿的嘴张开，一口将姚裕叼进了嘴里。
姚裕的下半身挂在巨鼋的嘴外，无力地挣动着，鲜血如同今冬的第一场雨，撒了满地。
巨鼋长而松软的喉咙滚动，将姚裕整个吞进了腹中。
贺旸和郝琼等还清醒的人，脊背发凉，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不过贺旸从来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他命令道：“运输连都有，向后转——”
郝琼和运输连的战士只得听令转过身。
身后，不同声音的呢喃细语许久才断绝，巨鼋咀嚼骨肉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一直在他们耳边回响，初冬的天气，众人迷彩服的背心，洇出了一片冷汗。
等吃饱喝足的巨鼋缓缓踏出小院时，郝琼觉得它比来时好像还要大上了两分。
原本近二十个幸存者，最后剩下不到十人。
郝琼看着稳稳站在巨鼋背上，艾晚心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评价。
人真的可以像神一样无偏无党、大中至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