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就是这样，简直不能再好了”
看到洛临辰终于启用星灵，浮士德冰冷的话语从猩红甲胄里面传来，他缓缓抬起链刀，动作施展间有着沉闷的钢铁挤压声响起，如同狂躁的雷霆在咆哮呐喊
“这样的战斗，才配得上你我的价值”
“那么……开始吧”
浮士德继续说道，与甲胄发出的响声不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像是在日常打招呼，没有丝毫复杂的意味，纯粹而自然
“如你所愿”
洛临辰同样语气平静地给予了回应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他们心中真实的想法，所有的一切只能交由刀剑去诉说，不需要虚与委蛇，也不需要装模作样，需要的仅仅是畅快的宣泄
如同那古老故事的最后，狭路相逢的恶龙……以及变为了恶龙的屠龙者
浮士德紧紧握住链刀，刀尖缓缓沉下，像是猛虎弓起身子即将发起奔袭，在所有浅淡光点消散的霎那间，他有了动作，于是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下一瞬扑面而来
那是淹没了山地的滚滚洪流，跃动的猩红光芒如同打雷前的闪电一般，先一步到达了身前，随着浮士德用力的挥刀，沉闷的雷霆开始轰隆作响
猩红甲胄缝隙里涌出的赤焰肆意升腾而起，借助领域的侵袭转瞬间席卷了在场的街道，划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边界
作为一个合格的戏子，在开幕之前了解清楚参演者的所有信息，是理所当然的准备。浮士德当然知道星辉在速度上的优势，如果攻击有可能无法准确的命中，那不如将杀伤范围扩大，让对方无处可躲
但洛临辰并未想过躲避，借助星灵的增幅，浮士德冲锋的动作在他眼前被放慢，那链刀挥舞的轨迹也清晰显现出来，从起点到落点，每一瞬的变化都尽在掌握
于是洛临辰双手握住赤霄抬起，自下而上的迎击着，冷冽的剑光从火焰之中突破而出，如同狂龙出海，直冲云霄
刀剑碰击的崩鸣声响起，迸射开来的火花转瞬即逝，像是耀眼的流星划过夜空，短暂而又绚丽
猩红的火海里，洛临辰的身影虚幻了起来，在他右手的手背处，星纹发出的蓝光也愈发明亮，就像那尘封在仓库里的旧日之剑，磨去了表面那些铁锈与尘埃，再度显露锋芒
一道完美的半圆成型，赤霄划到了最高点，在浮士德来不及收刀的时刻，洛临辰顺势挥动赤霄斩落而下，那狂龙从天而降，锋利的剑刃直接触碰到了对方的甲胄，却并未能撼动分毫，如同斩到一块坚硬的钢铁
肩膀处传来沉重的压迫感，浮士德冷哼一声，甲胄内赤焰继续喷涌，好似化成了一层屏障，将洛临辰的剑刃反弹了回去，然后他以链刀作匕首，直直地刺向洛临辰的胸口
察觉到对方意图的洛临辰挥剑准备进行格挡，但在中途浮士德突然改变攻势，链刀刀柄旋转，直线的刺击变为了横砍的顺劈，目标是洛临辰脆弱的脖颈
来不及调整防御的姿势，也没有躲闪的空间，电光火石之间，洛临辰便已经做出了判断，既然已经中计，那干脆将错就错，斩向对方的腹部，以伤换伤
刀剑交错而过，一缕丝线般的血迹飞舞而出，宛若断了线的明珠散落在地
搏命的战斗不存在任何喘息的机会，只是刹那，破空的崩鸣声再度响起，恶龙们毫无保留地厮杀在一起，直到彻底咬断对方的脖子
两方的情况已然明了，浮士德擅长力量，而洛临辰胜在速度，并且他们都很清楚利用自己的优势，从而以此来换取更多的胜势
借助甲胄的保护，浮士德的顾虑要少很多，他的进攻欲望一直很强，反复逼近着，挺进挥刀，如同风车迎风旋转，链刀的锋芒划过洛临辰的头顶，再猛地下落
洛临辰向后撤出一步，同时斜向挥动赤霄，刀剑交锋在一起，爆发出尖锐而短暂的鸣响，下落的链刀沿着赤霄的剑身划过，而洛临辰顺势继续斜斩而上，幽寒的剑光带起一抹鲜血
恍若一场精彩的双人舞，双方彼此之间的配合流畅且协调，刀剑划出的轨迹飘逸而优雅，艺术的美感油然而生，却又带着重若千钧的残忍杀意
洛临辰刚才的那记挥斩穿透了甲胄的防护，一条细长的伤口出现在浮士德的胸口处，痕迹几乎蔓延到肩膀，差一点就要斩断他的胳膊
这是相当惊险而又富有威胁的一击，可浮士德仍旧没有丝毫退却的意图，他用空着的左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胸口的伤口，指尖慢慢摩挲着鲜血，嘴角却在缓缓勾起，看起来像是舔血的恶狼
然后他伸手打了个响指，伴随着清脆的声响，鲜血瞬间止住，伤口随之愈合，裂开的甲胄也恢复得完好如初，仿佛刚才的破损只是虚假的幻觉
停滞的灵力重新开始流动起来，赤焰继续喷涌。浮士德冷笑着说道，“看来老板说得没错啊，你确实很强，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灵力、身法、剑招……就连那份冷静果敢的杀戮意志，都是如此的完美，简直像是一台毫无破绽的机器”
“该说不愧是星辉么，曾经联盟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单凭一己之力便能维持住式微的洛家，早就听闻过你的光辉，如今亲眼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只不过，即使是这般厉害的你，在颓废了两年后，现在也只能与我做到势均力敌，如果是两年之前处于全盛状态的星辉，恐怕我连你的影子都摸不到”
虽然都是些称赞认可的话语，但浮士德语气里的笑意越来越冷冽，洛临辰刚才的攻击确实对他造成了伤害，可洛临辰同样也被他所砍伤，锋利的链刀划破了男孩的脸庞，留下了一道醒目的血痕
血迹虽然止住，印痕却照样存在，洛临辰的脸上传来火烧般的痛感，好像有某种奇异的力量借助链刀留在了伤口处，阻止了细胞的再生
炼金武器的威能就是这般可怖，在战斗的过程中，你不能有丝毫懈怠，一旦给对方抓到机会，那么小小的破绽就会成为致死的关键
在对方说话的片刻间隙里，洛临辰微微喘着气调整状态。星灵之力虽然强大，却也是一柄双刃剑，任何力量的来源都不是没有代价的，能力越厉害的星灵，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也越大
以洛临辰来说，【时汐】改变了他对时间的使用，强化了他的感官，让他拥有了超越常人的反应速度，同时也放大了他对疼痛的感知
那被链刀划伤的痛感愈演愈烈，但洛临辰的表情依旧很平静，他并不是不怕疼，而是以前疼过太多次了，身体已经习惯忍受疼痛了
曾经在洛家的那段时间里，为了让自己和妹妹可以拥有安稳富足的生活，洛临辰必须把自己冶炼成最锋利的兵器，他经历过无数次常人难以想象的魔鬼训练，所谓的疼痛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如同那粗糙的原料被丢入烈火燃烧的铁炉里，一遍又一遍地翻滚，一遍又一遍地打磨，直到最后彻底凝聚成型，锋芒切开烈焰，浴火重生
“无意义的废话就不用再说了”
洛临辰银色的眸子微凝，他直视着面前那副猩红的甲胄，沉声说道，“你的星灵，是体质系”
“是”浮士德并没有否认，语气里的笑意更盛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但不完全是”
“在跨越了那道限制过后，星灵自然会得到进化，以便使用者掌握更多的权能……我想这一点，你应该也不会感到陌生吧”
洛临辰没有给出回应，他沉默地举起赤霄，剑刃仍旧锋利，但他手背上星纹的蓝色光芒，此刻却在忽明忽暗地闪着，不复刚才的闪耀
同为领域级，浮士德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于是他开口说道，“说起来，我差点就被你给骗了，原以为我面对的是真正的星辉，没想到只是一个半吊子水平的骗子”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虽然你能启用星灵，但真正属于你的星纹已经被剥离了，你现在身上的那个，不过是强行画上去的而已，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只能持续一段时间”
“就像那童话故事中魔女给灰姑娘施加的魔法一样，你可以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坐上精致的南瓜车去皇宫参加舞会，但在午夜十二点到来之后，魔法自动解除，一切便会被打回原形”
浮士德的面容隐藏在甲胄之中，像是被一副假笑的面具所覆盖，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神态回到了先前的随性，语气抑扬顿挫地说着话，言语间充满了对洛临辰的戏谑与嘲弄
面对浮士德丝毫不留情面的嘲讽话语，洛临辰并不感到恼怒，只是缓声说道，“凡夺取的，必将偿还”
“你并没有猜错，我确实维持不了星灵的增幅状态太久”
“可有一点，你说错了”
“哦？”浮士德闻言来了兴致，他配合地问道，“是哪一点？”
“我可不是什么柔弱的灰姑娘，就算一切终将结束，我也会赶在午夜十二点到来之前……跳完最后一支舞”
月明星稀，夜色朦胧，漆黑天幕下的公园街道，灯光汇聚的舞台中央，喧嚣的冷风席卷而过，将路边的落叶和火星都吹得纷飞起来
一直采取反攻策略的洛临辰突然主动出击，手背上星纹蓝光显现，他举起赤霄向着浮士德冲了过去，速度快到转瞬即逝，迅如疾风，猛若奔雷
感受到那暴起的攻势，浮士德右手握紧链刀，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猩红的甲胄仍在喷吐着赤焰，屏障一般护住了他的躯体
几乎是在洛临辰身影消失的下一瞬间，凌冽的杀意从背后浮现，浮士德猛地转身，他用力挥刀，恐怖的刀光切开残影，迎上了裹挟着风雷而来的洛临辰
刀剑产生短暂的撞击，单纯论力道洛临辰并不占优势，剑刃被对方的链刀所震开，但他并未就此退去，赤霄在他手中诡异的翻转，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光，自上空再度斩落而下
根本来不及构筑守势，察觉到洛临辰的第二剑后，浮士德匆忙抬起链刀抵挡，武器相碰的瞬间，一股丝毫不逊色于他的巨力从赤霄剑刃上传来，这一次被震开的反而是他的链刀
自己本该占尽优势的力量突然落入了下风，浮士德藏在甲胄中的猩红眼瞳闪过一丝惊惧，他想要重新掌握进攻的主导权，可那被震开的链刀还未正常收回，洛临辰的第三剑就到了
就像先前说的那样，星灵在带给使用者权能的同时，也会带来某种负担，以浮士德来说，这副甲胄强化了他的身体素质，也影响了他的灵活程度
急促刺耳的呼啸声响起，霎那之间，浮士德用眼角的余光看清了洛临辰的动作，那逆转的剑刃带着赤金色的光芒倏忽而至，恍若流星闪现
这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做出的动作，全力的挥击过后，人类的关节根本无法支持这么迅速地收回剑刃，更别说斩出下一击了……但洛临辰就是确确实实地做到了，如同幻想中的场面演变成了现实
浮士德的心忽地冷了下来，这就是星辉的强大之处么，原来胜负早在对方出手的瞬间就已经注定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位老板先前要给他忠告了，可他也将要为自己的狂妄和疏忽付出代价
无法使用链刀对抗，此刻的浮士德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只能任由洛临辰宰割，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全力催动甲胄缝隙里喷出的赤焰，以此来加固表面的防御
可鱼鳞又怎么可能抵挡住着屠刀？浮士德甚至连防御都没来得及成型，洛临辰的剑刃就已经触碰到了他的甲胄，这一击从肩膀斜下，向着腹部斩去，像是要将瘫痪的鱼开膛破肚切成碎片
……
“临辰啊，还记得为师教给你的剑法，叫什么名字么？”
“记得，叫做【摘星】，取自【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老师还说过，若是能将这剑法磨炼到极致，就算是天上的星辰，也能将其斩落”
“斩落星辰？哈哈哈……痴人说梦，这不过是一句自大的漂亮话罢了，专门用来骗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
“星辰在天上，人在地上，而剑在手中，区区凡人之力，又如何能做到，将星辰斩落呢？”
“但所谓剑道，就该是这般壮志凌云，气势如虹，哪怕知道极限不可触摸，也要拼尽全力去追赶”
“不只是习剑，世间一切事情皆是如此，明知不可为，而必须为之，即使结果未必尽如人意，可但凡还存在一丝希望，就绝不可放弃”
“临辰，为师说得，你可记住了？”
“老师所讲，学生自当铭记于心”
“还真是听话啊，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跟你那个不成器的老爹性格完全不一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生出你这种儿子的”
“不过这样也好，年轻人只有懂得听劝，才不会酿下大祸，希望我们老一辈人所犯的错误，不会在你们这一辈上重演……”
“临辰啊，为师还有一句话，斩落星辰是你要达成的目标，而不是你努力的原因。有朝一日，若是你真的触摸到了那道极限，也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是为何而挥剑，知道了么？”
“谨记老师教导”
……
再度使出曾经练习过千百次的招式，洛临辰心中涌起一阵熟悉感。恍惚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夜，风过林梢，蝉鸣不止，他和喝醉了酒的男人躺在广阔的草坪上，望着天上的星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明明都是些喝醉后说的胡话，他却认真地记到了现在，可事实并不像老师说的那样，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不然他不会被洛家赶出家门，一切也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莫名的情绪忽地出现，又忽地消失，洛临辰面无表情，不受丝毫影响的斩下这一剑
摘星·贪狼
贪狼顿起笋生峰，若是斜枝便不同
一枢为天，名曰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