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白一脸憋闷,呐呐无言。
“我说不过你,你说的总是有道理,我像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但是,我的理智承认你说的对,我的内心不同意。”
“现实有太多迫不得已,结果我可以接受,过程我却不能放弃。”
林天凝视着孟秋白的眼睛,眼中咄咄逼人。
“从宏观上来说,人类只是世界的一部分,世界的晋升是总体的晋升,在这个大势面前,一切都要为之让路。”
“走在壮大世界这条路上的人,就是世界正统,很不幸,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了这个世界的顽固分子,是世界的毒瘤。”
“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不加入曹家、不为世界出力,也不该成为世界的阻碍,大势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身为穿越者,你怎么这点胸怀都没有。”
孟秋白沉默了,气氛压抑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理性来说,你是对的。”
“但我是人,不是机器,完全理性的我不是我,生命应该伟大的,不该像路边的杂草一样。”
“大势是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多样的,总能找到更好的办法,这样简单粗暴的解决问题,我不认同。”
林天脸色冷峻,眼中有些失望。
“修行修行,顺天而行,天道如此,你逆天而行,已经走上邪路。”
“这世界的一切,哪一样不是天地的,现在天地需要,一切生命都该有奉献的觉悟。”
“如果不愿意,那就只能让他们被愿意了。”
孟秋白脸色一白,咬了咬牙。
“他们也是天地的一部分,为什么不能一起晋升?”
“如果为了晋升而抛弃大部分生命,这或许是天地的道,但不是我的道。”
“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世界晋升我牺牲,晋升福利没我事,这不公平。”
林天摇摇头,冰冷道:“你能怎么做?”
“曹族大本营不知多少天仙,能组成不知多少大品天仙,甚至还有坐镇的玄仙乃至圣人分身。”
“那么多系统组合体,其威力早已超出想象,你怎么应付。”
“做一件注定失败的事,还是一件违背世界正义的事,殚精竭虑只为了中间的过程,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很喜欢做反派吗?简直不可理喻。”
孟秋白脸色苍白,身子微微踉跄了。
“对不起,林兄,我可能真的有病。”
“或许是踏上修行之路,见惯了太多东西,我对人世间的生死早已不在意,本以为我能一心向道,不再为世俗所干扰。”
“可当惨象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数字被赋予了现实意义,一条人命不再只是单纯的1,他是孩子、是父亲、是丈夫、是同事、是朋友...
我以为能冷漠对待,但是,当我踏遍蛮州,看到绝望的老人、死亡的中年人、死寂的年轻人、哭泣的孩子、懵懂的婴儿,我还是震撼了。
这只是一个小村,数字341人,诈听起来不怎么样,甚至还觉得微不足道,强者随意就能抹除。
但他们和我们一样,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我们会笑,他们也会笑,我们会哭,他们也会哭,你能感受到他们的希冀、感受到他们对生的渴望。
这绝不是341就能轻飘飘代表得了的,生命的重量,数字承载不起。
强者随手一个决定,就代表了他们一生。
而这个数字,不是341,是以亿、十亿、百亿为单位的数字,数字很大,生命更沉重。
虽然我会失败,但如果我选择放弃,我想我已经不是我了。
活下去的不是我,只是一个知修行的名为‘孟秋白’的行尸走肉。”
林天怔住,愣愣的看着孟秋白,有些不知所措。
他有千百种理由反驳孟秋白,甚至能旁征博引、引经据典、有理有据推翻孟秋白说的一切,但那又有什么用。
绝对理性状态下,他能清楚看到事情的利弊,很多事一眼就能看到结果,论眼光长远,十个孟秋白也比不上他。
可是,他更清楚,孟秋白说的也没有错。
即便正确的事也能被驳成错误,即便这个错误本身是正确的,即便把这个“正确”反驳成错误的“正确”也是正确的。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是有意义的呢?
或者说,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都没有意义,一切都是虚妄,所有东西都是梦幻!
正确没有意义,错误没有意义,意义也没有意义!
事物没有意义,生命没有意义,世界没有意义!
他所认同的意义,真的存在吗?
林天被触动了,他忽然觉得很多东西非常可笑。
“清明”状态,在孟秋白天仙的基础加持下,林天感知更为敏锐,思维十分灵活。
人世间悲欢离合、爱恨欲狂,什么东西都看的很清楚。
在他眼中,世界只是个草台班子,一切都显得那么简陋,简陋得他懒得搭理。
所谓的财权色欲,令他作呕,没有什么值得他多看两眼。
只要他愿意,他能根据这些人的思维模拟出他们的未来,在他看来,这些人的未来早已被铭刻,再无改变。
而他们所追求的一切,终将会化作泡影。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可是,真的没有意义吗?
意义本身,对不同的主体不同。
世界有世界的意义,事物有事物的意义,人有人的意义。
人与人不同,人与人的意义也不同。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没有人能完全理解另一个人,即便再共情的人,也只能共情一小部分,甚至共情的感触都不同。
存在一件对所有人都有意义的事吗?
或许有,但绝不会处在同一优先级。
有人舍生取义,有人舍义取生,有人舍生取财,有人舍生取色...
他不想再阻止曹家,只是对他自己有意义,对孟秋白没有意义,反而,继续对抗曹家,才对孟秋白有意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义,每个人都为自己而活,对自己负责,孟秋白只是遵循了自己的本心,他在为自己负责。
林天迷惑了,他以前没有这么冷血,生命对他也是有意义的。
依稀记得,在地球时,削水果时不小心伤到手指,都吓得他赶紧去了医院。
他很珍惜自己的生命,看到鲜血从手指流出,会感到轻微眩晕,会心情沉重,手指包扎后,生活中的种种不便,会让他觉得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生命对我还是很重要的。”
“只是,在我眼里,我的生命才是生命,别人的生命只是数字。”
“我是什么时候,这么不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