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轻笑一声，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公主，缓步走来:
“公主可知前段时间的民意收集里，那位县令的风评在众县令里排名如何？”
“哼……”小公主吃着食物，没有回答，但心里自然是想知道的。
“第四。”
小公主咀嚼的动作一顿。
“大雪之前，墨城本就是贫瘠的城市，若不是有个书院……罢了。”
“这里的学堂、客栈还有公主之前看到的医馆，都是由县令大力支持，自掏腰包资助修建。”
“……那他为何。”
为了不叨扰公主尊驾，尽快将公主送达，并且杂碎二字，显然是在公主视角而说出的。
“如若不是我阻止，他就把那人丢了！”
公主怎知是丢还是救呢？
“姑姑……”
纵使内心思绪万千，但看着面前年幼的公主，这个皇朝唯一的血脉，姑姑终究只是说了几个字。
“因为您是公主。”
年幼的叶浅听的一头雾水，但姑姑显然不打算讨论这个话题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低着头:
“到时辰了……公主走吧。”
叶浅深深看了姑姑一眼，还是恢复了那般公主架子。
一声令下，两行人一同进入，手脚麻利地收拾，打理。
刚刚没吃完的，或动了一两口的食物全被丢弃，六个丫鬟一人手里提了一个新餐盒，跟在公主身后。
到了城门口，桥洞旁，热腾腾的粥装了两个大锅，另起几灶还在厨房里炖着。
一个声音尖细的小厮开口喊:
“施粥咯——一人一碗——排队勿抢——人人有份——”
声音十分嘹亮，喊第三遍时有几个佝偻着身子的流浪汉，从桥那边走来，看见冒热气的锅时，眼睛一亮。
嘴里开始叫喊:“有粥！真的有粥！”
几个跑的快的领了碗，就想插到前面去，但被侍卫衙役们严神呵斥，于是安分地等着。
一旁有人看着叶浅也站着，忙给她布置了凳子和桌子，撑着伞，后面丫鬟手里的餐盒一个一个摆上来。
一排侍卫护在她身边，警惕地看着每一个路过的流浪汉。
第三个餐盒打开，是一鲜红的小龙虾，看着油光发亮的很有食欲，几个丫鬟看着就要动手帮叶浅剥。
叶浅拦住了，想自己试试。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
直到叶浅剥到第五只龙虾时，人群发出了一阵呼声，还有物体碰撞的声音，以及碗的破碎声。
云十八好不容易打到自己粥，小心地捧在怀里，可后面却传来一阵大力，他被推翻在地。
那碗粥这就么碎了，陶瓷破裂开，滚烫的碎片带着粥，在他脸上划开一道口子。
身后那几个老熟人阴恻恻地笑。
“吃，让他吃……”
一旁施粥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办，因为说好了的，一人一粥，这洒了该如何算？
倒是衙役先反应过来，扯着云十八的手臂把他拽起来，嘴里说着:
“走走走！”
一排侍卫让出位置，叶浅从中间走出来，没有说话，但目光说明了一切。
衙役看见她后立马行礼，忙不迭退下了。
情景重现一般的。
那个女童出现云十八面前，两人差不多高度，但一个尊贵至极，一个卑劣无比。
叶浅手中还拿着刚剥好的龙虾，自己都还没舍得吃，看面前这个人一副饿惨了的模样，伸出手……
“不可！”
“小心！”
这一行为吓坏了一旁的侍从，这可如何是好，小公主这么高贵的人啊！
叶浅肉嘟嘟的白皙小手，指节还泛着不明显的粉色，拿着一块龙虾肉，递到了那乞丐的嘴边。
云十八愣愣看着面前这清晰的面容，与回忆里最后那个身影渐渐重合，吞下那块龙虾肉，滑嫩醇香在口腔内绽放。
叶浅收回了手，清脆的嗓音响起:
“粥。”
一旁施粥的人连递给叶浅一碗粥。
叶浅圆润的下巴指了指那乞丐。
“是！”
手里捧着一碗热粥，走到郊外自己藏身的山洞时，云十八都觉得如做梦一般。
一口一口喝着热粥，感受体温渐渐回暖，胃里也因为有了食物，开始舒服一点。
可这粥，却总感觉有股龙虾味。
之后的几天，虽然依然会被打。
但每天都能喝到热乎的粥，能看见那个女童，只看一眼，云十八都会觉得满足。
可一个月后，天气渐渐回暖，在一天云十八早早排队去领粥时，发现那个小女孩不见了。
她就这样离开了他的世界。
直到在天德书院报名时，云十八再次看见了她。
而这一次，换他来保护她。
……
“到了，你不是一楼吗？”姜谌看着想跟着他们一同上楼的云十八，提醒。
云十八思想渐渐回笼，眼神重新聚焦:“噢，对，弟弟娘亲好梦。”
云亦娣点点头，然后被姜谌牵着上楼了。
云十八看着云亦娣离开的背影。
没有叶浅，他早就死在了那个冬天。
没有娘亲，他现在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
云亦娣感受着手上的力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种举动在她和姜谌之间好像很正常了。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每每对上姜谌的眸子，便觉得是她自己感觉错了。
走到房门口，姜谌侧过身子给云亦娣让出地儿开门，有些迟钝地松了手，微微上挑的眼尾此刻正被他刻意低垂着。
看起来很乖。
进门，落锁，洗漱。
彼此没有交流却很和谐地做完全程，直到姜谌躺上了床，云亦娣站在床前看着姜谌，语气意味不明:
“姜谌……”
姜谌眼神颤了下，耳朵极其细微地一抖，一副讷讷神情看着云亦娣。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姜谌心脏开始跳动，莫名有些慌张，可面上不动声色，缓慢地眨眨眼，看起来很茫然。
看着他这副样子，看来是不打算承认了。
云亦娣也不恼，掀开被子躺下，隔了几尺都能感受到几分暖意，是姜谌身上散发而来的，阖着眼，微凉的语气说道:
“姜谌，我第二讨厌的是不听话的孩子，第一讨厌的是……”
“欺骗我的。”
姜谌抓住被子的手使了几分力，形状很漂亮可美中不足的是，这手上有几处伤口的印记。
下意识吞咽一口唾沫，他心想:
自己不是全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