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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跑出去,很快又跑回来。

“王妃王妃,不好了,王爷发了好大的脾气。”

“发生了什么?”

沈雁归瞧着外头的光,是该起床了,但她没动,等着青霜。

“破山大人挨打了。”

“挨打?”青霜嘴比脑子快,说话时人已经坐起来,旋即又咕哝一句,“活该!”

孟冬一脸的不忍直视,“当众脱了上衣受杖刑,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沈雁归听了也忍不住蹙眉,景明这设计,是连自己人也不放过呀。

好歹要提前说一声,自己也能去说说情,不至于真的对破山动手。

“王妃您要去瞧瞧吗?”青霜转头看向沈雁归。

“那便去瞧瞧吧。”

沈雁归话音未落,青霜已经跪在床下,拿起绣花鞋要伺候沈雁归穿鞋。

主仆二人正要出门,晚冬从外头跑进来,“王妃王妃,不好了。”

得亏是两边反应都快,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慌慌张张做什么?”青霜一只手虚虚拦在沈雁归肚子前,“惊了王妃的胎,你担待得起吗?!”

晚冬立刻跪下去,“王妃恕罪。”

“起来回话,又怎么了?”

“那个江、江小姐从偏院搬到客院了,就在咱们院子旁边。”

意料之中的事,沈雁归往院子外头去,在月洞门前撞见墨承影。

“一大早便往外跑,便就如此想念夫君?”

墨承影拉着沈雁归的手,转头回屋,“先用早膳。”

青霜往外头看了一眼,赶紧跟上两位主子。

丫鬟们正在上菜肴,沈雁归正要说话,却见北窗下有人影闪过,给墨承影使了个眼色,便开始埋怨道:

“她们既两情相悦,你成全便是,何苦还要当众打人?”

“我前些日子心里有气,待秋影是差了些,可她终究是母妃临终托付于我的,这些年都靠她在母妃面前尽孝,她是我义妹。”

墨承影坐下,一拳砸在桌上,气愤道:“破山如此轻视她,便是不将本王部放在眼里!”

沈雁归连忙上前,握着他的拳头,心疼道:“她们有错,你又何必拿自己的身子出气?——说到底破山是你贴身之人,比我还亲近呢,你这样当众扒衣行刑,一点情面也不留,就不怕他心生怨怼?”

“他敢?”墨承影怒道,“他敢有半句怨言,本王扒了他的皮!”

“是是是,你是摄政王,他不敢。”沈雁归抚着墨承影的胸口,“可身边人,总要拢一拢的,否则起了异心,得不偿失。”

“你是没瞧见秋影那可怜模样,小丫头都给吓坏了。”

“母亲才走,又被兄长不待见,还出了这样的事情,可不要害怕么?你也别生气了,等会儿温知州来请脉,我让他去给秋影也看看。”

说着,沈雁归吩咐道:“孟冬,回头去问问绿萼,先前从王府带出来的东西里头,有没有山参燕窝,挑两件好的,送去客院给……”

“王爷眼下认了义妹,可是要封个郡主?”

墨承影余光瞥了窗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自然是要封郡主的,我这义妹,温恭懋着、嘉言懿行,便就封个——嘉懋郡主。”

沈雁归嗔他一眼:演戏就不能认真些,做得这样明显,也不怕被发现。

墨承影有恃无恐,继续道:“府上带来的东西,经了那几些天暴雨受了潮,还能吃吗?去外头药铺买几支给她便是了,本王还不至于穷到买参的钱也没有。”

窗下影子闪过去,沈雁归将房中伺候的人屏退,轻推了墨承影一下。

“愈发小家子气了,连支山参都舍不得赏。”

墨承影倒了杯茶递给沈雁归,将她的软凳挪近了些。

“不是我小气,咱们府里的山参至少百年、燕窝也都是精挑细选的血燕,那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贡品,拢共才带出那么几件。”

墨承影晓得沈雁归大方,便伸手摸着她肚子,“我孩儿都快没得吃了,她算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他又出去吩咐两句,让侍卫长亲自出去采买,顶好的收着,留着给王妃北上路上吃,至于那位,随便两支就可以了。

房中没有旁人,墨承影小声道:“你可知我去偏院,瞧见了什么?”

脱光的破山?

还是不着寸缕的江秋影?

瞧着景明这神神秘秘的模样,定然是不寻常之景,沈雁归摇摇头,“什么?”

“落红。”

“做戏做全,谁像你一样,赐个‘假冒’郡主的封号。”

沈雁归喝了口茶。

“红了半床。”

“噗——咳咳咳。”

“你慢些。”墨承影拍着沈雁归的背,“至于这般激动吗?”

“那么多血,她当杀猪呢?”沈雁归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虽然没脑子,至少说明你这个义妹,尚不经人事,是个干净身子。”

“可不就是杀猪?杀破山这头猪,我去的时候,破山还是懵的。”

沈雁归不由担心,“他不会真的……”

“那个女人但凡舍得全脱,我也能信她两分。”

墨承影想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江秋影还敢暗给破山一个鄙夷的眼神,若非为了挖出她背后的目的,他能当场劈了江秋影。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胆敢瞧不起他摄政王的人。

“他的伤不要紧吧?”

“都是些障眼法,侍卫长亲自动的手,伤皮不伤骨,也就是瞧着可怕,不要紧。”

话虽如此,早膳过后,沈雁归仍叫青霜拿了瓶伤药去给破山。

青霜去了破山住处,却被告知,破山也搬去了客院,和江秋影一个院子,一个住东、一个住西。

房门没关,青霜径直进屋,刚好在门口听到破山同江秋影表明心迹。

“秋儿别哭,我的伤不打紧,过几日便好了。”

破山趴在床上,后背青紫交错、鲜血未干,他唇色苍白,仍不忘伸手替江秋影拭泪,去哄她。

“义兄也太狠了,竟然对你下如此毒手,都怪我不好。”

“侍卫长到底与我共事多年,手下还是留了情的,并没有伤到实处。”破山将帕子叠好放在江秋影手中,隔着帕子握着她的手,郑重道,“昨夜之事是我莽撞,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会求义兄为我们赐婚,他若不答应,我便一头撞死。”

“傻话……”

“郡主、大人,热水来了!”采莲的声音从后头响起,“见过青霜姑娘。”

破山和江秋影闻言齐齐抬头看向青霜,青霜面色一尬,下意识想要逃走,只是脚尖方打了个弯,便反应过来。

她是替她家王妃来的,不能怯!

青霜大大方方走进卧室内,将药瓶放在桌上,“王妃听闻破山大人受刑,特意让奴婢送了伤药来。”

“还劳青霜姑娘替我先谢过王妃。”破山看都没看青霜,语气也是公事公办。

青霜姑娘……

青霜心内百感,面上努力保持微笑,“王妃说了,大人有伤,不必着急谢恩。”

只是目光还是忍不住扫到江秋影,“就不打扰郡主和破山大人了,奴婢告退。”

江秋影从前在京城时,便听说过沈雁归,她自认才学、出身、样貌,样样高过这个王妃,可是而今见了沈雁归,家世已是不能比,身段、样貌也不如。

有她在的地方,摄政王便瞧不见旁人,甚至她不在,王爷也看不见旁人。

在沈雁归身上被比下去的,她总要找回来。

江秋影余光瞥了眼青霜,让采莲将热水放下,“我是个外人,不好伺候破山大人,听闻破山大人从前对嫂嫂身边的青霜姑娘颇有好感,要不,让她替你上药吧?”

“你怎就是外人了?莫听下人胡吣,她、不过就是王妃的贴身婢女,共事而已,何谈好感?”

刚到门口的青霜,身子一滞。

她咬了咬嘴唇,小跑回到院中,正看到沈雁归正在院中看书,便默默立在一旁。

“药送到了?”沈雁归问道。

“嗯。”青霜低头应道。

沈雁归看了她一眼,拉她坐下,“受了什么委屈,同我说说,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青霜靠着沈雁归,将方才的事情重述了一遍。

沈雁归有心安慰,又不知该怎么说,景明啊景明,你当真是狠得下手,为了套出江秋影的话,伤了破山的身、伤了青霜的心。

她拍着青霜的后背,“等过了这两日便好了。”

青霜这次没有去否认什么,“王妃,倘若王爷有朝一日,如此待您,你当如何?”

“他不会。”

“万一呢?”

青霜不死心地追问,恰好墨承影站到她身。

“别的男人,我不敢说,但是王爷——若真有万一,那他一定是有他的难处。”沈雁归左思右想,还是补了一句,“景明没有万一。”

墨承影听得身心愉悦,便也不同青霜计较。

“王妃是不是太过相信王爷了?您以前不是这样的。”青霜撅着小嘴,一脸严肃,“您别忘了,破山可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你既知道那是王爷一手教出来的,便可试着信他一信。”

青霜内心稍加尝试,十分抗拒道:“不了!奴婢以后还是选择老死在您身边吧。”她往沈雁归怀里拱了拱,“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青霜——”

墨承影的声音冷不丁从后头响起,青霜吓了一个激灵,她赶紧站起来,“王王王爷,厨房炖着王妃的补药,奴婢先去瞧瞧。”

“她已经够惨了,你还吓她。”

“这丫头,不是想暗算我,便是在你面前说我坏话。”

沈雁归摇摇头,瞧他这一身行头,问道:“你这是要出去吗?”

“是,谣言的事,有了些眉目,我亲自看看,两边任意一边出了结果,事情大抵都能结束——早点回去,也好安心。”

虎狼环伺,墨承影心里着急,他蹲在沈雁归脚边,宽大的手掌覆在她肚子上,柔声道:“乖乖,莫要欺负娘亲,爹爹很快就回来。”

沈雁归忍不住叮嘱,“城中不太平,破山现在不在你身边,你自己万事小心。”

墨承影应声落下一吻,而后离开。

侍卫长几乎将城中各大药铺的人参灵芝都买了回来。

绿萼瞧着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挑挑拣拣择了两三个,说要给王妃炖药膳,旁的实在瞧不上眼。

沈雁归也是在王府见多了好东西,将眼光养高了,从前她是连那些剩下来的,也买不起。

她放下书本道:“孟冬,去将那个朱漆描金檀木锦盒来。”

青霜好奇道:“王妃,绿萼姐姐不是说那些不好吗?您怎么还要拿描金的盒子去装?不浪费吗?”

孟冬很快拿了锦盒回来,沈雁归择了几支装进去。

“山参也有山参的使命,我是想告诉你,凡事不要看外表。”

青霜迎着王妃满怀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眼那只盒子,“王妃的意思是……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这个例子举得不好,你当我没说过。”

不是吗?青霜又道:“莫不是龙配龙、凤配凤,老鼠配臭虫?”

沈雁归:“……”

很好,青霜已经消化了她的伤心,只剩怨念了。

破山未来的路,又长了许多。

沈雁归起身,让孟冬拿上锦盒。

绿萼先一步拿起来,“王妃这是要送去客院吗?奴婢陪您去吧。”

“一个大肚子过去就好了,你且留在院子里,吩咐厨房宰只鸡,放两支参炖了,你们几个也补补,这参不差的。”

青霜要跟着,沈雁归也不许。

她得再添一把火,帮景明推一推这计划的进度,让这两对苦命鸳鸯,少受些罪。

“孟冬,你说这个时候,是从台阶上滚下来难受,还是落水更难受?”

沈雁归扶着孟冬的手,站在分岔路口,不知如何选择。

孟冬很认真地思考一番,选择了落水。

“天气冷、衣裳厚,确实是落水更难受。”沈雁归松了手,“你去客院,请嘉懋郡主过来,就说本王妃在九曲回廊亭等她。”

江秋影很快带着丫鬟采莲过来。

“民女见过王妃。”

“王爷都已经下令封你为郡主,你又何必自轻自贱?”沈雁归不客气道,“还是说,你自贱习惯了?”

“王妃似乎不喜欢……”江秋影垂眸又抬眼,“本郡主。”

“你会喜欢想要杀自己的人吗?”

“王妃那晚受惊的模样,犹在眼前。”江秋影不等吩咐便站起身,“既如此,王妃为何还敢独自与妹妹相见?难道不怕妹妹再下杀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