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芙身体轻微一颤，转头望去。只见裴晋正站在酒楼门口，对施盈说话。
施盈眉头皱起，不确定道：“裴公子？”
裴晋回道：“在下的确姓裴，不知这位小姐是......”
施盈捂着手腕略略行了一礼，扬起下巴道：“家父姓施，就职于兵部。”
“原来是施小姐，”裴晋眼都未眨，说道，“刚才我确实看见施小姐‘不小心’将大半杯茶泼洒在......这位小姐身上。”裴晋略略看向白若芙，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白若芙移开眼，僵立在原地。
裴晋继续道：“想必这位小姐也是出于本能而自卫，并不是故意击打施小姐手腕的。我观施小姐手腕仍能活动，想必没有大碍。但以防万一，施小姐最好尽快找大夫医治。”
见裴晋如此说，施盈也不好再追问白若芙。她到底是行为上有些理亏，既有别人看见事情始末，她只得当作一切都是误会。
施盈盯着白若芙道：“我不喜欢别人抢我的东西，程大小姐谨记。”
白若芙回看施盈，冷冷道：“施小姐有的这些东西，恐怕还不值得我去抢。”
施盈怒道：“你说什么！”
此时，白若芙和施盈均一身狼狈，街道上已有人频频看向两人，施盈刚才怒意之下提高了声音，更招来了行人侧目。
施盈霎时觉得有些丢脸，想立刻就走。
裴晋的一声轻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他走过来，恰巧挡住路人看向白若芙的目光。
裴晋对施盈道：“施小姐，你的手最好尽快就医。”
施盈瞪了一眼白若芙，对裴晋略微点了点头后，带着丫鬟火速离开了现场。
施盈走后，白若芙只顶着裴晋一人的目光，更是僵在原地。
白若芙没有看裴晋，只是低声说道：“多谢。”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裴晋连忙上前几步，抓住白若芙的手臂道：“你衣衫已湿，最好换一下再回去。”
裴晋这么一说，白若芙方觉得茶水已透过衣服，沾在肌肤上。冷风一吹，身上又冷又热，十分难受。一旁还有路人疑惑地看着白若芙被茶水浸湿的衣衫。
裴晋松开了白若芙的手臂，轻声道：“你先去珍宝阁坐一会儿，我替你买一套衣衫来。”
白若芙抿了抿唇，权衡再三，低声道：“那有劳裴公子了。”说这话时，白若芙仍未看裴晋。
裴晋暗叹了一口气道：“不必客气，我待会儿来找你。”
白若芙又重新走进珍宝阁，张掌柜将她领进二楼一个单独的休息室。白若芙一个人坐在里面，神色有些茫然。
没过多久，珍宝阁的女员工将一套崭新的厚衣衫送了进来。白若芙展开看去，外衫与自己身上的这套都是淡青色，样式极简，没有任何装饰。白若芙不得不感叹裴晋的细心。她虽不能明着守父孝，但也无法穿艳丽花哨的衣服。
白若芙将身上衣衫换好后，略微整理了一下。成衣没有那么合身，但尺寸也差不多。她走出休息室回到一楼，裴晋正在一楼门口等她。
裴晋上下打量一番道：“还算合身。”
白若芙略微垂眼道：“已耽误许久了，想必裴公子的朋友该等急了，裴公子请回吧。”
裴晋目光不离白若芙，说道：“我刚才已打过招呼，让朋友先走了。走吧，我送你回程府。”
白若芙谢过张掌柜后，与裴晋一同走出珍宝阁。白若芙道：“程府马车就在街角，裴公子不必送了，被人看见平添流言蜚语。”
裴晋沉默片刻道：“好。”
白若芙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她在大街上慢慢走着，朝她口中所说的“街角”走去。其实她今日并未乘程府马车，一切不过是借口罢了。
转过街角，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继续走着。此时正值晌午，街上小贩热闹地叫卖着，街两边的各色酒楼小馆也生意颇好。街道上人来人往，是各色为生活忙碌奔波的人们，偶有富贵人家的主子乘着华丽马车经过。
白若芙走在如此繁华的街上，却好似与周围的热闹隔绝开一般，再热情的氛围也融不掉她脸上的清冷之意。唯有阳光照在她崭新的淡青色衣衫上，在寒冷的冬天里给她带来了一股暖意。
忽而，白若芙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感落在她的鼻尖上，她茫然地用手摸去，却发现是一滴冰凉的水滴。正当她疑惑时，周围传来了人们的欢呼声：“下雪了！下雪了！”
下雪了？白若芙朝周围看去，只见每个人都欣喜地望着天空。空中飘飘扬扬地洒下小片小片的雪花，落在白若芙的掌心后瞬间融化。京城的雪与北境的雪不同，稀稀落落不成片，没有北境的厚重磅礴。
白若芙继续向前走去，她感觉到身后有一人正遥遥缀着她。她前进，他便前进。她停下看雪，他便也停下来。
轻盈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额头、鼻尖与脸颊，也落在她淡青色的衣衫上。雪花在她鼻尖起舞，好似情人间的轻柔呢喃。又在她耳边低吟，彷若悠远古老的梵音。
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身后的人也无声地跟着她踏过一片又一片的雪。
她停了下来，这次身后的脚步却没有停顿，缓慢靠近了她。
身后之人越走越近，在离她几步后停了下来。她微微偏过头。
“你喜欢雪吗？”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白若芙转过身来，一片雪花轻盈地落在她的睫毛之上，好似一只水晶蝴蝶展翅欲飞。
她轻轻眨了眨眼，一股清凉之意融进了她的眼眸之中。
他定定地看着她，缓缓说道：“以后的每年我都陪你看雪，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