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闻言先是一愣，又双眼含泪地帮白柯文掖了掖被角：“柯文，你刚才撞到头了，需要好好休息。”
白柯文神色茫然，望着头上的床幔喃喃道：“我好像真的看到长姐了......是我看错了吗......”
白夫人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白若薇也不忍回答白柯文的话。
白柯文突然撑着床沿想要起身：“不，娘，那人叫我阿文，她叫我阿文啊！除了长姐，没人这么叫我！”
白夫人连忙扶起白柯文道：“你快躺下，御医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白若薇也在一旁劝解。
这时，有丫鬟来报，裴家公子到访。
白夫人连忙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裴晋便进了房间。他看到白柯文安安稳稳躺在床上且精神尚好，终于放下心来。
白夫人连忙上前道：“裴公子，这次多亏了你和常壮士，柯文才能安全回来。”
白柯文也坐了起来，满眼的信赖与崇拜道：“裴大哥......”
裴晋对白夫人道：“白夫人不必客气，柯文安全回来就好。”
裴晋走到床边，看着白柯文关心道：“柯文，你觉得如何？”
白柯文脸上露出一丝笑：“感觉还好，就是头有点晕。”
白夫人补充道：“御医说撞到头，需要好好休息，身上只是有点淤青，没有大碍。”
裴晋转身问道：“御医？”
白夫人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裴晋霎时便猜到了裴夫人在想什么，安慰道：“柯文没事就好。宫中的事白夫人暂且不必担心，我会帮忙周旋。”
白夫人叹道：“柯文没事便是不幸中的大幸，如今我也顾不得别的了。裴公子，幸亏有你，免了我白家许多灾难。”
说着，白夫人就要冲裴晋行礼。裴晋哪里肯让，连忙拦住白夫人道：“白夫人不必客气，这也是我们两家的渊源。”
其实裴家和白家之前并没有深交，只因两年多前两家有意结亲，才渐渐走动的频繁。可最终阴差阳错，好事未成。白夫人想到此处，眼中又有泪意：“是我的芙儿没这个福气，没能......”
白夫人哽咽着没说出来，转过身用帕子抹了抹泪。白柯文和白若薇也面色悲戚。
裴晋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刚想说些安慰的话，白柯文突然说道：“裴大哥，救我的那些好心人中，是不是有一个女子？”
裴晋眼神微动，缓缓转过身道：“是有一个女子。”
白柯文双眼晶亮地看着裴晋道：“那女子......是谁？”
面对白柯文期待的眼神，裴晋有些不忍骗他，只得含糊道：“等你见到她的时候，你亲自问她吧。”
白柯文激动道：“裴大哥，那女子叫我阿文！裴大哥你是知道的，只有长姐会这么叫我！”
裴晋面露不忍之色，走到白柯文床边，扶他躺好道：“你先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有机会我会带她来见你。”
白柯文有些泄气，所有人都不信他，连裴大哥都不信他。母亲妹妹没有见过那女子，当自己是胡言，可裴大哥明明见过那女子的啊！若是这世上谁最希望长姐活着，裴大哥绝对是其中之一。
白夫人道：“我们白家要好好谢谢那位姑娘、常壮士和其他侠士们。”
裴晋道：“那位姓常的壮士其实曾服役于北境军，是白将军麾下的士兵，与柯羽也是旧识。若是有人问起今夜营救柯文之事，白夫人只需说是白家请他帮忙即可。夫人可明白我的意思？”
白夫人看着裴晋的神情，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白夫人点点头道：“我明白。”白夫人又转头对白柯文和白若薇道：“你们也都记住裴公子今日的话，在外莫要乱说。”
白若薇和白柯文均点头答应。
白夫人问道：“可知今日是谁劫的柯文？”
裴晋沉吟道：“还不确定。不过宫中已介入此事，想必会很快查清。至于查到的结果是什么，会牵扯出什么事情，尚未可知。我听闻柯羽不日归京，白夫人最好能先和柯羽商量一下。”
白夫人道：“我马上就给他写信，派人送往各驿站。他能收到最好，不至于毫无准备地回京。”
裴晋点头道：“如此甚好。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府了，明日再来看柯文。”
白夫人道：“裴公子会试之后，还要准备殿试，不必日日都来。柯文有我们照顾，不必挂心。”
裴晋又嘱咐了白柯文几句，便离开了白府。
他走出白府时，已近深夜。一弯明月如金钩正高悬于天际，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芒，如古老的神只悲悯地看着世间。晚风正好，轻盈地舞动在夜空中，不疾不徐地抚慰着人们的心灵。
裴晋转过一个街角，果然看见白若芙正背对着他站在街边，双手背后，仰头望着夜空中的那一弯明月。
白若芙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月何皎皎，自古伤离别。初月肯怜我，今宵不忍圆。”
裴晋走上前与白若芙并肩站在一起，一同仰头望向天际，轻吟道：“明月也昭昭，清光应夜遥。魑魅徒为尔，浊清不可淆。”
见白若芙不语，裴晋问道：“你适才可听见了柯文的话？”
白若芙沉默地点点头。
裴晋道：“你可想告诉他们真相？”
白若芙依旧望着夜空，低声道：“适才，阿文那么笃定他见到的女子就是我时，我真的很想进去告诉他们我的身份。”
白若芙顿了顿继续道：“可我真的怕，怕不知哪一天我又以未知的方式离开了这具身体，那时他们该是如何的伤心。母亲又要如何承受这第二次丧女之痛？我现在活的每一天都像是问上天借来的，也许等大仇得报，我这借来的生命随时就会被收回去了。”
裴晋静静地听着，陪她默默地望着这片夜空。白若芙转过头来看向裴晋：“你如何想？你......不怕我突然离开吗？”
裴晋也收回了目光，回望白若芙，目光缱绻，神色温柔：“我既已知道了你就是你，和你多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向上天借来的，我很是珍惜。可白夫人柯文他们尚不知晓你的身份，如何选择都在情理之中。无论你如何做，我都支持。”
白若芙沉吟道：“我想先去拜访一下严白大师。”
裴晋点头表示同意：“严白大师佛法高深，也许能参透这轮回之秘。”
两人又静静地站在夜风中，无声的陪伴让白若芙的心渐渐安宁了下来。
白若芙突然盯着裴晋看了半晌，裴晋脸颊微热，问道：“怎么了？”
白若芙目光中带着好奇，又有一丝裴晋看不懂的情绪。她悠悠问道：“若你并未猜出我的身份，你希望我告诉你真相吗？从未得到和得而复失，你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