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望着裴晋的目光中带着一些审视之意。裴晋略微俯身，恭敬道：“白夫人。”
白夫人打量起裴晋，就像两年前第一次为女儿相看一般。她见裴晋一副谦逊有礼、又不卑不亢的模样，略微点了点头。
这时，白夫人总算明白了之前白若芙、白柯羽和裴晋之间的互动，她问裴晋道：“裴公子是如何认出芙儿的？”
裴晋感觉到白夫人言语中有一丝以前不曾有过的严厉，他看了一眼白若芙，将事情如实道出。
一旁的白柯文高兴道：“原来还是因为我的牵线搭桥！裴大哥和姐姐真乃缘分。”
白夫人叹道：“竟仅凭一幅字吗？裴公子，你对芙儿也算是有心了。”
裴晋沉稳道：“我确实心悦白姑娘久矣。”
裴晋说得风轻云淡，却把几个白家人惊得不轻，纷纷心想：这也太直白了吧？
白若芙则面如桃花，转过头不看裴晋。
白柯文暗道：之前姐姐还没在程家‘醒来’的时候，裴大哥根本不让提他与姐姐的事情。说是姐姐既已去了，不能再影响她清誉。现在倒好，裴大哥直接当着母亲的面，对姐姐表白！
白夫人到底见过大世面，面不改色道：“不知裴夫人可知道此事？”
裴晋恭敬道：“待白夫人和白姑娘首肯后，我便请家慈至程府议亲。”
白若芙闻言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道：“这怎么可以？”
裴晋深深望向白若芙，深邃的眼眸中涌动的情绪让她心尖一颤，似是在问：你不同意吗？
白夫人看向白若芙：“芙儿，你不同意？”
裴晋双手无意识地握起，心弦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出，默默等白若芙一个答案。
白若芙匆匆撇开目光，低声对白夫人道：“娘，我还未为父亲守完孝。”
这个理由倒也合理。白夫人试探地问道：“芙儿，除了这个原因，可还有别的？”
几人均看向白若芙，等着她的答案。
白若芙面上红晕未散，轻声道：“没有了。”
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裴晋却如聆梵音。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心脏狂跳不已，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抑制不住的笑意。手上的疼痛让他的理智渐渐回笼。他心想，他一定要单独问问她，她的话究竟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一旁的白柯羽等人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沉浸在悲伤中近三年的白家，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白夫人叹道：“还剩两个多月，不如请裴夫人和程家先行商议。两个多月一过，再定下亲来。芙儿，你既已在程家，很多事情再不能按照以前的身份去做，我想你父亲会理解你的，也会为你高兴的。”
白若芙双眼微红地点了点头。
白夫人转头问裴晋：“裴公子，这样可好？”
裴晋道：“一切听白夫人安排。”
白柯羽笑着上前拍了拍裴晋的肩膀道：“行啊！刚一见面，你就把我妹妹拐走了。”
裴晋看了一眼仍不肯看他的白若芙，对白柯羽笑道：“是我运气好。”
白柯羽心中叹道：若是没有一系列变故，也许这桩喜事本该发生在两年前。
白柯羽低声对裴晋道：“也不枉你这两年对我妹妹念念不忘。”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白夫人认回女儿，纵使有千万句话想和白若芙说，临近傍晚，却也不得不让她回程府。裴晋有了白夫人的授权，“光明正大”地一路护送白若芙。
两人在街上并肩而行，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大街上仍有许多行人，两人便离着一臂的距离不急不缓地走着。
白若芙先开口道：“我哥说范虞曾游历到北境，游说我哥共同对付右丞相一党。你也与范虞走得很近，想必范家是值得信任的。”
裴晋“嗯”了一声。
白若芙又道：“倘若林潇言被定罪，我担心怡婧婚后的处境会不好。范公子若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想必会护着怡婧。”
裴晋仍只是“嗯”了一声，低沉的嗓音中仿佛有着无限的未尽之意。
白若芙见裴晋不答话，继续道：“怡婧和范......”
“芙儿，”裴晋打断道，“你此时真的想谈论范兄和林小姐吗？”
白若芙瞪着眼睛问道：“你叫我什么？”
裴晋笑道：“我听你家人都这么叫你，还是说你喜欢我喊你‘若芙’？”
白若芙羞恼道：“都别叫。”
裴晋无辜道：“我早晚要这么叫你，你不愿意吗？我也不白白占你便宜，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顿了顿又道：“反正你也不是没有叫过。”
白若芙想起崖下受伤后，裴晋诱自己叫他的名字。她脸上飞起两团云霞，故意板着脸道：“这里人多口杂，你不可乱叫。”
裴晋不经意间缩短了与白若芙之间半臂的距离，低声道：“芙儿武功这么高，谁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偷听？莫非芙儿害羞了？”
白若芙又羞又气道：“你还叫！”
裴晋低低笑道：“好好，今日先不叫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白若芙刚缓下的脸色，又红了起来。
裴晋做出一副哀愁的表情，幽幽叹道：“程姑娘真是无情啊，到底还是我一厢情愿......”
白若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声“程姑娘”叫的是她，心里无端端有一种失落。她看到裴晋双眉蹙起，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股哀伤之意，她竟一时看得入了迷。“美人多愁”自然是赏心悦目的。
白若芙心软道：“没说你一厢情愿，只是我身份特殊，在大街上这么叫，确实有风险。”
裴晋又慢慢缩短了与白若芙之间的距离，待白若芙反应过来时，两人之间仅隔一拳之距，走动间衣袖时不时会碰到一起。
裴晋仍旧一副失意的模样，低低道：“你始终没有正面给我答案，可是心有不愿？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
白若芙转头盯着裴晋，给裴晋盯得有些发毛。他心想，莫非我演技如此拙劣？她竟生气得想要动手？
不料白若芙忽然柔柔一笑，轻声道：“怎会？你也听到了我今日在母亲面前说的话，我自是心甘情愿的。”
裴晋此时也顾不得猜测白若芙是否看穿自己了，闻言眼睛一亮道：“真的？”
此时，几个扛着大包的苦力从两人身旁走过，挡住了两人的身形。裴晋趁这遮挡的功夫，一把拉过白若芙的手，拐入了旁边的一个小巷。
小巷中有些暗，墙角的地缝中钻出了几株野花，淡淡的清香迎风飘来。
白若芙背靠石墙，裴晋双臂将她半圈在怀中，双眸牢牢将她锁住。他微微低头，嘴唇距离她洁白的额头不过几寸。他眼神专注，低低问道：“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