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三人来到寨子入口,一个巨大的牛头挂在一根粗壮的木头上,竖立在寨门一侧。
木头之上雕刻满了各种图腾符咒,无形中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寨子门口冷冷的站立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苗族的打扮与山下熟苗并无太大不同。脸色略显苍白,容貌却是清秀。
小钰两手拄着膝盖,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终于看到活人,兴奋的过去搭话。
哪知小女孩看到陌生人朝她走来,转身就跑,弄的小钰一阵莫名其妙。
“你多久没回过山里了?”张铁由衷的发问,这一路进山,蒙喀几次好悬带错了方向,若不是临行前蒙宰给他拿了进山的地图,又再三与几人讲解注意事项,怕是几人别说找到寨子,迷路在十万大山都有可能。
蒙喀憨憨一笑,行了一晚上的山路对他好像毫无影响。“头些年跟阿爹回来过,后来认识了娟子,就去了瑞丽。”
“那还好,我还担心你就小的时候来过,别你阿爷都不认得你了,把咱们当成上门砸场子的。”张铁开玩笑道。
小钰撇撇嘴,“我现在是又累又困又饿。我说蒙八,一会你爷爷不会拿各种虫子招待我们吧。”
“你想吃?”蒙喀好奇,这东西不用上山,山下也有。
小钰小脑袋跟拨浪鼓似的一个劲摇,张铁想起当地的一些“特色”美食,也是顿感没了胃口。
这时,几个壮硕的青年在寨子里朝着张铁几人走来。
当先一位青年来到几人近前,上下打量着张铁几人,眼神着重的在小钰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只听他哇啦哇啦的一阵说,张铁是一个字都没有弄懂,小钰也是一脸茫然,朝着张铁身边靠了靠。蒙喀上前一步,也是哇啦哇啦的与那青年一顿说。
现在山下苗民也多是讲普通话,这还是张铁第一次听到苗语,与云贵的方言不同,更像是藏语或是外语。
张铁立马对蒙喀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小子还熟练的掌握了一门外语,不由得由衷钦佩。
“他说什么?”张铁见两人表述完毕,上前询问。
蒙喀挠挠脑袋,哈哈一笑,“这小子口音太重,我没咋听清。”
张铁气结无语。
还是那青年,再次开口,这次却是换做了比较生硬拗口的普通话,“你们是山下来的?”
能交流就好,张铁舒了口气。
“我是蒙喀,蒙莘是我阿爷。”蒙喀连说带比划的完成了普通话的交流。
对面几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当中一个青年撒腿就朝寨子里面跑去。
张铁几人摸不着头脑,还不待再次询问,就见到从寨子中又涌出一帮人来,这次来人足有二三十个。
前面几个小年轻给后来者让出了路,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人,又是朝着蒙喀上下一顿打量,“你是蒙喀?蒙宰的娃子?”还是生硬的普通话。
“是,我是蒙喀,前些年与阿爹来过。”蒙喀见中年人面善,却是想不起来是谁。
中年男人又仔细看看蒙喀,哈哈一笑,上前抬手拍了拍蒙喀的肩膀,中年人身高不高,却颇为壮实,拍的几下也很用力,“不错,不错,小娃子长成男子汉了。”
说着,自我介绍道,“我是你阿爹的好兄弟,洛坤啊,上次你阿爹带你回山,还来我家吃过饭,你忘了?”
蒙喀好像有些印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叫了声坤叔。
“走,跟坤叔进寨子,我让人通知你阿爷去了,知道你来了,老爷子肯定高兴的不行。”
一个苗民上前一步,在洛坤耳边低语几句,其实完全没必要,他们说的苗语,蒙喀都听不明白。
洛坤脸色一板,瞪了那人一眼,“有啥子关系,自家的娃子嘛。没事没事。”
说着上前拉着蒙喀的手就朝寨子里走。
张铁和小钰也不吱声,老实的跟在两人后面,倒也没人拦着。不过,四周围看热闹的苗民越来越多,张铁感觉自己几人成了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猩猩,有些不自在。
他偷着瞥了一眼远处,在寨子拐角一栋土楼下面,最开始在寨门口看到过的那个十二三岁少女,正躲在房柱的后面,偷眼瞅着自己,苍白的小脸上有羞怯,有兴奋。
一群人拥着蒙喀朝寨子里走,颇有些领导下乡指导工作的意思。围观群众少不得指指点点,却也没甚恶意。
这时,在寨子中部一间大屋里走出一个包头的老人,脸上褶皱如条条沟壑,精神却异常矍铄。
老人几步来到蒙喀身前,比之一米八几的蒙喀并不矮上多少。
蒙喀见到老人,瞬间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哽咽的只说了两个字,“阿爷。”
张铁知道,当蒙喀得知自己的蛊王爷爷为了救治年少的自己,不惜舍弃自身的倚仗金蚕蛊,蒙喀的内心是多么的复杂,有愧疚,有感激,更多的是他平日里极少感受到的那种可以无条件付出的亲情。
老人就那么怔怔的看着蒙喀,好半晌,才开口说出一个字,“好。”
张铁、蒙喀、小钰三人被老人引领进了大屋,围观的众人包括洛坤都没再跟随,这是人家的家事。
一间宽敞的木屋,没什么奢华的摆设,却整洁非常。
老人指了指竹椅,叫几人坐下,自己也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端起旁边木桌上的水碗,喝了一口,叹口气,这才说道,“你来干什么?”
语气里像是斥责,也像简单的询问。
蒙喀眼眶依然红着,“我来替您斗蛊。”
老人瞅瞅他,“你知道了?”
蒙喀点点头,“知道了,二十年前的事,和这次的事,都知道了。”
老人又是叹息一声,“你拿什么与人斗蛊,你懂蛊么?”
老人爱怜的瞅着蒙喀,“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也管不了。”
蒙喀沉默,只是定定的瞅着这位年逾八旬的老蛊王。
好半天,回身解下身后背着的苗刀,“我有它。”
老人愣了一下,看了眼苗刀,“你怎么把它还带来了,胡闹。”
“今天最后一场,我战,所有人。”蒙喀语气坚定。
“唉。”老人再次叹息,“你连蛊都不懂,根本不知道蛊师的厉害。”
老人似乎想让蒙喀知难而退,竖起右手两根手指,接着两只蝇虫像是从老人手指的指甲中钻出,嗡嗡的拍动翅膀,绕着蒙喀飞了一圈。
蒙喀低声闷哼,没有变身,只是放出气势。那两只小小的蝇虫像是喝醉了酒般的,晃晃悠悠的从半空跌落到了地板上。
老人一愣,“你,这是什么手段?”
蒙喀笑笑,“阿爷当年给我金蚕,今天我便是金蚕,我能一战。”
说罢,蒙喀浑身肌肉滚动虬结,像是无数条小蛇在皮肉里乱窜,一股磅礴的力量渐渐汇聚在身体之中,身材并未变大,气势却已是攀升到了巅峰。
老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孙子的变化,感受着这股他所未见的力量,不仅失声惊呼,“金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