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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迟进秘境之前听墨怀樽等人说过,钦天秘境中的时之匙碎片会将人拉入过去的某段场景,一旦陷入,通常有两种破解方法。

一是在场景结束之前找到所有还活着的同伴,且不能暴露自己不是这个时间段的人。

二则是找到场景异常点,也就是与原本发生的事不同的地方。

村庄里大晚上还家家户户亮灯,感觉不太对劲,易迟隐在草垛后暗中观察。

借着火光,她看见一伙举着火把、神色警觉的凡人村民站在猪圈边上。

“什么动静?有人偷猪!?”一人看了下躁动的猪群,见猪圈完好无损,松了口气,他们四处张望着,肃声道。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山里来的妖兽!”

这话一出,众村民都紧张了下,但说这话的壮汉易大壮很快就被最前面的山羊胡村长用拐杖敲了脑袋。

“瞎说什么呢,易家村周围有小远布的阵法,普通妖兽根本进不来。”

易大壮不服气道:“易远那阵法也就拦住小猫小狗,能顶什么用?”

易远那小子打小就弱不禁风、没爹没娘,一直被他欺负,结果五年前易远给易迟抓药时去了城里一趟,正巧赶上城主府测灵根,测出个三灵根。

闵城落后,能有灵根就不得了了,城主重视人才,提供了最基础的修炼功法,成了村里唯一的修士。

听说阵法师赚钱,易远倾家荡产买了本地摊上卖的残缺阵谱,当时被他嘲笑是傻子,鬼画符都信,结果这小子转头还真画成了。

不仅如此,易远刚不久跟着城猎队去河道猎水妖,据说吃了什么灵鱼,已经炼气五层!

易大壮一路见着被自己欺压的小子翻身农奴把歌唱,成了闵城小有名气的人物,颇受村里倚赖,还挣到不少钱财。

易大壮心里嫉妒的火止也止不住,五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有一次色迷心窍,喝醉酒去他家调戏卧病在床的易迟时,被易远抓个正着,撕打间被已成修士的易远烧了蛋,所幸灭火及时,只是两年之内再没行过。

现在虽痊愈,心理阴影却狠狠印上了,不敢当面耍横,只敢背后蛐蛐。

村长听易大壮这嫉恨的酸话,皱眉说:“瞎说,小远阵法若是没用,怎么还时常有人请他布阵,你休要胡说!”

也是易远那孩子脾气好,善良又知恩图报,否则易大壮早被教训了。

“就是嘛,隔壁村都是请易远布的阵,小远是咱村的骄傲!大壮你少说两句!”

易大壮被邻里一起不满地讨伐,气的脸红脖子粗,一脸憋屈,小声反驳道:“他这么能耐怎不去把河妖除了,还让河泊水灾泛滥。”

“河妖”二字一出,众人眼中隐现恐惧,正在这时——

“哐哐哐——”

几十头猪疯狂撞围圈,厚实的土泥墙都直晃荡,众人眉头一皱,“这些该死的畜生!”

易大壮几人抄起鞭子凶狠地抽了一通,群猪“嗯嗯嗯”地惨叫,不仅不害怕,反而眼冒戾气撞得更凶了,好几只猪的头血肉模糊。

闹腾了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这些猪今天是怎么了,这么不安分?”易家村的人疑惑道。

易大壮又狠狠地抽了闹的最凶的粉皮猪,恶声恶气笑道:“估计是知道马上要被祭河妖,害怕呗。”

村长一拄拐杖,讳莫如深地斥责道:“大壮!你小点声!”

村长是易大壮爷爷,后者虽浑,但还算听村长的,他撇嘴嘟囔,“不给说就不说呗。”

闵城周围多为水乡,近几年忽然出现河妖作祟,河道每到作物收成之际便泛滥,淹死庄稼都是轻的,淹人淹村才是常事。

附近村包括易家村已经有不少人受不了搬离,剩下的都是不愿背井离乡的老人,或是被闵城修士安抚住的村民。

眼看着河道最近再次动荡,易远最近便忙着与闵城猎妖追寻河妖踪迹。

但是嘛,村里人也有自己的土方法,起因是上一次水患漫上河岸时,吞了易远家的猪圈,结果那水便莫名其妙地退了。

于是众人悟了。

河妖这是饿了!

所以这就是这群猪的由来。

这是他们易家村买来祭河妖的,只不过他们闵城隶属于月曜帝国,帝国不让搞迷信,尤其是从前童男童女或女人献祭之流,抓到就杀。

虽然他们是用猪献祭,且坚信有奇效,但怎么说也不符合上面政策不是?

这不得偷偷摸摸的么。

一众村民又把躁动的猪打了一顿,后者又凄厉地叫,易迟隐约瞧见猪饲料混着稀软的猪粪,随着鞭子翻飞。

抽的到处都是。

猪群似乎是没经历过这么大的运动量,闹累了,慢慢萎靡安静下来。

易家村的人不放心,又在猪圈周围围了一圈栅栏,钉死方才离去,谨慎起见还留了两个人守夜。

易迟听着这群人窃窃私语,也差不多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在易远的记忆里?

易迟探头看着易家村人离开的背影,分析哪个是跟她一样误入场景的同伴。

真别说,这么一看……还真没看出来。

看来在座的诸位演技都很精湛。

按理来说易迟本应该像其他人一样成为原住民参与进去,但易迟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她这具身体没有成长经历。

秘境的力量似乎不能影响易迟这种被天道凭空捏造的人。

所以易迟现在是顶着自己的脸掉到场景中,这就意味着这张脸不能被原住民看到。

不能被发现还要找同伴或异常点,真刺激啊。

易迟想到这,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易远看看情况。

她根据这些人话中的信息,找到了村中最边缘的一处房屋,闻到里面浓重的药味,易迟觉得约莫就是这了。

易远现在在城猎队,她的妹妹“易迟”现在一个人在家,易迟原本要爬到屋顶上的动作因为周边的阵法顿住。

现在没灵力,解不开。

看天色尚暗,易迟简单易容了一下,堂而皇之敲响了易远家的门。

先去试探一下“易迟”再说。

室内一片静默,易迟动了动耳朵,发现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

哦吼?

一个天生的病人能有意识一瞬间将呼吸控制的轻到这种程度?

易迟瞬间秒懂,“易迟”是同伴!

她不动声色,又轻轻敲了三下门,“扣扣扣”的声音在夜色中又轻又慢,别有意味,甚至有点诡异。

“易迟”坐在床榻上,眼睛微眯,摸索着无力的手心。

这秘境也真是恐怖,难怪死亡率那么高,因为掉进场景中的人,会因为场景、人设的限制,武力大幅度削弱。

虽然说,她扮演的本来就是自己。

黑易迟想了想。

外面不是易远敲门的声音,哥哥每次敲门都只是象征性预示自己回来了,很轻快。

也就是说,对方是刻意来找她或者易远的。

记忆中那些曾经看她孱弱貌美因而欺负她的人?

也不对,他们现在看着哥哥的份上不敢动她。

也就是说,来的人是“同伴”。

“易迟”放心了些,因为她现在跟易迟是一样的窘境,同样是本来样貌坠入场景。

对此,一无所知、以为自己是易家村土生土长的黑易迟很疑惑。

她用病歪歪的语调道:“谁啊?”

易迟毫不遮掩道:“路过,借宿。”

听见彼此声音的两人:“……”

超了,不出意外,她们仨都是易迟。

真是冤家路窄啊,竟然掉到同一个场景!

“你来干什么?”

黑易迟警觉起来,她觉得易迟跟自己情况应该一样,但自己输在不健康,若是被易迟抓住,她不就完了?

易迟含笑道:“我回自己的家怎么了~”

拖着不怀好意的长音,在夜色中幽幽凉凉。

易迟威胁黑易迟,不放人就把全村的人都叫来抓她。

黑易迟丝毫不怕,她冷笑:“叫吧,被人发现了你也得死。”

易迟说:“姐身子骨硬朗跑得掉,你行吗?”

黑易迟:“……”玛德,被另一个自己贱到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进来把我杀了。”

毕竟她们现在分属正邪两道。

易迟:“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一生积德行善从不杀生,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更何况你这么一条活脱脱的人命!”

“别人骂我我向来都不吭声的,以德报怨是我的本色,善良无私是我的天性。”

“别让我在外面蹭啊,放我进去。”

黑易迟:“……?”

神金,有些人疯起来那是连自己也不放过。

“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黑易迟冷嘲热讽,还是不开门,没错,她很清楚自己什么人。

就算不自相残杀,见了面她也高低得被对方从床上拽下来自己躺上去。

易迟扶墙叹气,小黑真警惕啊。

她似是而非道:“你觉得这段场景什么时候结束?”

黑易迟不知道易迟什么都不知道,沉声说:“明晚河妖作祟,水患爆发,易家村就会被淹,多半是那时候。”

易迟闻言,心想时间还挺紧。

她道:“只有一天时间,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什么用,既找不到同伴,也找不到异常点,难道等着被淹?”

“当务之急是要分头找线索,放心,你我在这个场景中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不会杀你。”

黑易迟原本也做此想法,闻言开门走了出来。

易迟瞟了一眼屋内,简约但干净整洁,窗边花瓶中还插着些新鲜花束,增添了活力和温馨,看来易远对妹妹很体贴照顾。

黑易迟也是会易容的,早已将自己画成了尚在病中的“易迟”样貌,一脸病容,弱不禁风,看起来随时会暴毙。

易迟一脸心疼地扶了一把,刚摸上脉就被黑易迟一把拂开,斜睨她:“没有观众,不用演。”

但易迟瞬息间已经摸出了黑易迟的脉象,不,应该是真正“易迟”的病——绝脉之症。

进而导致经络淤积细小,气血不足,孱弱体虚,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治疗绝脉的丹药昂贵珍稀,如今的“易迟”自然不可能痊愈。

易迟无所谓地摊手,道:“整个村就二十二户人家,不如你找个借口,一家家敲门试探,看看哪些是同伴。”

倒是个法子。

黑易迟内心赞同,但还是拧眉:“那你呢?”

“若是有异常点,多半是河妖发生了些变化,我去侦查一下。”易迟道。

黑易迟点头,但两人分别前,黑易迟忽然幽声问:“为何我们都没有被秘境的时间之力影响?”

她觉得,易迟还知道更多她不知道的事。

易迟假装没听见,步子没停消失在夜幕中。

黑易迟盯着她的背影,眸色慢慢深沉下来,冰寒彻骨。

她总觉的,自己从本体分化出来的时候,不仅性格与本体莫名其妙地迥异,连记忆都可能是残缺的。

看来出去要问问阴冥邪尊。

黑易迟没再多想,从屋中提了糕点吃食就去了就近易嫂家。

最近不安定,中年妇女谨慎问询,得知是“易迟”后吃了一惊,打开门缝,露出半张脸,一只审视的眼泛着幽厉的光,骨碌碌转着眼珠上下打量她。

“小迟?”易嫂两嘴轻碰,咕哝一句,“你不是卧病在床,见风头痛极少下地出门的吗?这么晚了怎么出来了?”

说着,暗含诡谲的视线定在黑易迟脸上,“该不会不是小迟吧……?”

黑易迟瞧见门后有黑影接近,约莫是易嫂一家人感觉异常都在靠近。

场景中的人,一旦察觉异常,很难想象会化身什么样的怪物。

黑易迟感受到周身阴凉之意,淡定疑惑道:“易婶说什么呢,我不是小迟难道你是小迟么?”

“前两日哥哥买了许多甜点,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想着拿来给大家分一分。”

黑易迟话一说,门就被蓦然拉开,她低头,看见一个嗦手指流口水的小男孩。

“我要吃!我要吃!”说着就直接扑上来上手抢。

黑易迟惊的手一松,散装的甜点掉一地,跟泥土混在一起。

小男孩一愣,哇哇哭,怨怪地盯着黑易迟,口不择言指着她骂道:“连个吃的都拿不稳,病秧子!废人!”

说着却还是流着口水蹲下身去捡。

易远整日里进城,这些昂贵精致、不值得但好吃的甜点只有他才会买,村里人都很羡慕。

黑易迟捂着胸口,受伤地倒退一步,“吧唧”一脚将糕点彻底碾进泥里。

小男孩:“!!!”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手脚虚软拿不稳呢。”

在对方尖叫撒泼之前,黑易迟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道歉之后羞愧地跑走了。

只留下疯狂被小男孩的尖叫哭嚎摧残的夫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