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虽简陋,但两个能应付的来,庄翊自从来了就没休息,陆惊怕他坚持不住,所以让他来处理轻伤的伤员,减轻一些身体上的负担。
医疗设备稀缺,严重的伤者痛到昏迷,却又被无麻醉手术刺激到了清醒,陆惊借着医生这个身份的所有医学专业知识来做手术,他将白大褂脱下,用里面的正装外套卷成一个小卷让伤者咬着。
重伤的伤员大部分都是被炸伤的,断肢都是大面积,而躺在陆惊面前的是一个腿部大面积被炸烂的青年,那样惊惧害怕又带着强烈求生的眼神似乎要将人烫伤,陆惊倒了点消毒水在小铁盒里随后擦干认认真真的看着伤员:“你的腿部烂得很严重,我需要把你腿上的烂肉割掉,不然会影响你恢复,别怕,我会很快的,痛的话就咬紧这个衣服,好吗。”
青年疯狂点头,那样温和犹如春时的绵绵细雨,仿佛能抚平心中的担惊受怕和不安。
陆惊垂下眼,手术刀在一些炸的似乎只剩下几块肉挂在白骨上的烂肉一点点刮去,耳边却能清晰的听到,感受得到那难以忍受的呜咽,和绷紧的肌肉神经。
在无麻醉的情况下,生生刮去身上的血肉,青年紧紧咬着嘴里的布料,额头上脖子上的血管似乎要爆开来,双手用力地扣在木板上,痛得昏厥又被痛醒,反复如此。
庄翊在另一个手术台,正在用镊子夹去因为伤者皮肤血肉里的石头玻璃或者是飞弹碎片,随后再用清水将剩下那些小的沙子之类那些别的冲洗出去,然后再一针一线的缝合那些过深的伤口……毕竟消毒水稀缺的只能用来消毒手术用具,那几乎难忍的呜咽声传在耳朵里,他睫毛轻轻颤着,不敢去看,也不敢分心。
陆惊动作很快,将沾着血的手术刀扔进了消毒液里,给伤者止血包扎,甚至还腾出手将手上的血迹擦干扯着袖子给伤员擦拭汗珠。
剧痛过后便是一阵阵的难以忍受的疼痛,青年只觉得自己走过了一趟鬼门关,灯光下视线朦胧中,那位给予自己安全感的医生拿走了自己咬着的布料,在他张着嘴大口呼吸的时候,扔下了一片止疼药。
“咽下去,止痛的。”
陆惊说着,又倒了一点水给伤者就着止疼药咽下去。
——虽然环境很压抑,但是漂亮东西的两句话,简直就是抚平恐惧不安的最好伤药!
——在这样的灾难下,医生就是这些濒临死亡的人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得到治疗的伤者会被集体放到一个用木板和木条搭起来的棚子里。
青年被两个人抬出去的时候,虚脱的手抓住了陆惊的小指头,眼中泪光莹莹:“谢谢你……”
指尖微弱的力量消失,陆惊小幅度的扯了扯唇角,轻声:“愿你平安度过这片刻的难关。”
此后前路一片璀璨光明。
断腿断手已经是算重伤了,而接下来被抬进来特重伤的需要两个人同时去完成治疗……
只见帐篷撩开两个人抬着一个炸的几乎血肉模糊身上,还穿着认不出来的军装……这个伤员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胸口被炸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已经震碎了前胸的骨头,只剩下耷拉着的皮,掀开还能看到里面的脏器,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这种情况下被救回来的希望飘渺……
可面对把伤员抬进来那两个人几近乞求的目光,陆惊还是闭了闭眼拿起了手术刀,庄翊垂落在身旁的手握紧,微微仰着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陆惊擦干净消毒后的剪刀和手术刀以及镊子,温声:“你处理四肢……剩下的给我。”
庄翊点头:“好……”
陆惊小心翼翼的将伤者身上粘粘到一起的皮肉和衣服分离,掀开那层毫无支撑的皮肤,看着伤者的胸腔,心脏正在微弱的跳动,他抬起头擦去了快要滴落的汗珠,拿着镊子小心翼翼的夹出伤者身体里的飞弹碎片,子弹以及碎骨,随后剪去烂掉的皮肤,止血,开始给伤者缝合。
刚下第一针,外面响起了几乎震耳的爆炸声,连整个地面都为之颤动,陆惊眼神一紧,又强迫自己回神,低声让听到声音而担忧的看向门口的庄翊道:“专心……”
庄翊回神,懊恼自己这个时候分心,只是他刚处理完一条腿,碰到下一条腿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连接伤者心脏的大腿根部的脉搏已经停止跳动了……
即便伤者被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濒临死亡,可他的求生意识很强,却还是抵不过身体的极限……
而陆惊早就发现了,他一声不吭的给伤者缝好伤口,用棉花擦去渗出来的血,光是这样,他几乎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垂着头静静的看着躺在木板上毫无声息的人,灯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情绪。
庄翊眼眶泛着血丝几度在崩溃边缘,却依旧坚持的处理完伤者的另一条腿,在抬眼看陆惊时,看到他在给伤者处理面容……
脸上冷静的吓人。
最后被送进来面目全非的伤者,身体的伤口被整理的妥当,脸上的污灰被尽数擦干净,安详的仿佛睡过去一样。
这两个人怀着一颗侥幸的心进来,崩溃的抬出去,隔着薄薄的帐篷帘子,能清晰的听到外面痛苦的哭声。
庄翊别过了脸,拭去了眼角渗出来的泪点,陆惊沉默的低着头,干掉的,湿润的鲜血几乎沾满了他的双手,气氛安静又压抑,就在那两个人擦干眼泪又抬着下一个人进来的时候,一声爆炸的声响又响了起来……
庄翊和陆惊在这小小简陋的“手术室”待了整整一天,他们俩几乎没吃东西,渴了就喝点水缓缓,抢救了很多人,尽可能的把死亡率拉到最小,途中爆炸的声音只增不减。
终于临近凌晨,两人还没休息片刻,帐篷外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
“陆医生!庄医生!”
下一秒,一个酒红色头发穿着的衣服上满是尘土和鲜血,仍然抱着一个小孩冲进了帐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