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
关家庙已经夜深人静，可成县里面却还是灯红酒绿，一片喧闹气象。
送走仲成川一伙人，霞姐的大排档依然宾客满堂。
平日里若是这么好的生意，霞姐早已经化身为穿花蝴蝶，在客人之中来回穿插照应。
但今日她却没了那个精神头。
仲成川这人性好渔色，做事不讲究，头顶上又有他老子罩着。
成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谁也动弹他不得。
要不是老公胡承罡手里头有对方的把柄，且身份隐隐压着对方一头，连她都逃不过对方的魔掌。
可自家老公已经一年没有音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
如今仲成川言语举止越来越轻佻，眼看着似乎已经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今日她私自给关庭通风报信，明天对方找上门来却不好应对。
心里思量着该如何把仲成川应付过去，霞姐做事有些无精打采。
“行了，地扫扫就行，桌子也别擦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店里帮工的学生早已经赶了回去，现在正在外面收拾的是店里面的两个正式伙计。
“霞姐，桌子不擦，明天出摊时间来不及。”
“明天都还不知道开不开的了张……”
霞姐嘴中嘀咕，却也懒得再张罗，由得两人收拾完毕，关了店门便往家走。
刚刚拐过一个路口，见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霞姐微微一愣，旋即快步走上前。
“不是让你们别来成县了吗？”
关庭笑了笑，走过来，扔给霞姐一支烟。
霞姐倒也不客气，凑着关庭的火将烟点燃。
红唇轻启，一缕淡淡的烟雾吐了出来。
“金摩尔……倒是没想到，你能搞到这东西，也不是一般的角色。
也怪不得何玉飞说你有故事。”
何玉飞是俩个小富婆之一，也是霞姐的朋友。
1990年，摩尔推出了三款绿盒包装，其中软绿国级薄荷味道比较重，口味清香，适合女烟民。
这是市面上能够买得到的烟，但不是所有人都抽的起。
15块钱一包的价格，足以吓退绝大多数烟民。
月工资才一两百，谁敢抽这样的烟。
关庭给霞姐的是国内没有卖的金摩尔，走私过来价格在50上下一包。
霞姐能够一眼认出来，见识倒也不凡。
关庭将一整包细长条金色盒子包装的女士烟递到霞姐手中。
“这烟太淡，我抽不了。还有不少，下次我给霞姐带过来。”
霞姐摆摆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关庭一言不发跟着霞姐穿过两条街，来到一片居民楼前。
跟九十年代绝大多数开放式的居民区不一样，这里门前竟然还有人站岗。
进了院门，霞姐拐到距离岗亭不远的一处凉亭里站住。
“就在这里说话。我不能带男人进屋，里里外外的人都认识。”
关庭点点头，也拿出一支烟点燃。
“有个蓝头发挑染，骑机车的年轻人，霞姐认识不？”
关庭直接问道。
霞姐倒是有些奇怪：“你怎么认识他？”
没有隐瞒的必要，关庭将先前的遭遇简单说明。
霞姐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
“他叫马宣，在成县算是号人物，但如今他在成县的时候渐少，听说主要在吴川市里忙活。
这人也是太子党。
平时虽然也跟人打架斗狠，不过为人仗义，做事儿有分寸，不像仲成川那样无恶不作。
成县里，他跟仲成川算得上是彼此看不上眼的对头。
昨晚他的兄弟也在我这里吃饭，约莫着听到了仲成川的话，后来才追上你们满足一下好奇心。”
关庭心中一动，问道：“他老爹是不是叫马奎？”
霞姐瞥了他一眼，两根纤纤玉指夹着细长的女士烟，晚风之中韵味十足。
“你知道得还不少，但那都是过去式了。
马奎几年前死在了工作路上，如今他后头站着的是他叔叔，马龙。
马龙在吴川市政府工作。”
这倒是关庭以前没有关注过的信息。
点了点头，关庭道：“霞姐为啥拼着得罪横三也要帮我们？”
霞姐白了他一眼。
“横三在别处祸害人，我管不着。
但是要从我手里祸害人，却是妄想。
再说了，你不也帮了婉宁吗！
她是我朋友，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坑你。”
其实在她心里还有更深一层的理由，却不好对关庭说明。
这件事不只是在帮关庭，也是在帮她自己。
真帮横三传了话，她自己又成了什么人？
那小子心思邪得很，让她帮忙拉皮条，怕不也是一种试探底线的手段。
横三一开口，霞姐心中就已经有了定案。
先安抚下来，再通知关庭他们避祸！
至于后面横三会不会因此撕破脸皮，那都是次要的了。
对方若是真不管不顾掀桌子，她也不是全无倚仗。
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反正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说到这里，话已经讲透。
关庭将手中烟头弹灭，道：“霞姐的情我领了。
明天你也不用担心那小子来找你麻烦，今晚我就让他没心思再想这些肮脏事。
不过明天小龙虾我就不送了。
等把这小子彻底解决再说。”
霞姐也将烟头掐灭，点头道：“我也不问你要怎么对付。
看得出来你也是有些手段的人。
不过给你个提醒，如果可以联合马宣，事情应该会轻松很多。
他俩之间不和，成县谁都知道。
我一个女人家，自顾不暇，帮不上你。
要是我男人在这里，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炸刺！”
马宣和横三岂止不和！还有杀父之仇呢！
关庭知道得比霞姐更清楚。
只是这时候不是掀盖子的好时机，这事儿还得慢慢筹谋。
但横三这种货色，关庭要对付他，哪里用得着别人。
辞别霞姐，关庭用路口小卖部的电话给李云贵打了个传呼。
寻常人家十点多或许已经睡着，但关庭相信李云贵不会。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便有电话回过来。
在约好的路口碰面，李云贵将自己套在一个高领呢子大衣里。
关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东西带来了没？”
李云贵沉默了片刻后，哑然笑道：“于我而言倒不是什么坏事，要不要家伙？”
关庭咧嘴一笑：“老板，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是不是盼着我直接把仲云也一枪干掉，你才算是安心遂意！”
“你要有那个能耐，我也不反对。”
关庭摇头：“我只要仲成川的信息。”
李云贵递过来一个牛皮袋子，转身就走。
关庭接过来放入怀中，身形隐没于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