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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屹川傲骄的睇他一眼:“是又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千千陪笑,连连摆手,手腕处滑出一根红绳,那绳上系着一个木雕的笑面佛。

楚星舒发现,那木质极为普通,笑面佛的轮廓却颇为精细。

所谓好马配好鞍,质地上乘的良木雕出精品不足为奇,可是,这般材质普通的木头,竟然可以有这样好的雕功……

楚星舒胸口一震,努力压抑着心跳:“千千,你这笑面佛哪里得的?”

“哦,这个呀……圣尊给的,天山宝蚕最近胖了不少,我那日见圣尊亲手给它做窝,那小窝太精巧了,我就杵在那舍不得挪眼。圣尊见多了些余料,就随手雕了这个送我啦,公子瞧瞧,比你的技法如何?”

千千得瑟的在楚星舒面前扬了扬手腕,嘟嘴道:“我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你都没给我雕一个,人家圣尊和我还没交情呢。”

楚星舒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笑面佛的刻纹。

“你怎么了,脸色这般奇怪,可是哪里不舒服?”慕屹川覆上他的额头,摸了摸,眼里满 是担忧。

千千懊恼,“公子,我同你玩笑呢,你平日从不会与我计较这个的……”

楚星舒松开手:“我没事,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慕屹川将他扶到床榻,盖好被子,“你在床上睡一会儿,我去请圣尊来给你看看。”

楚星舒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圣尊坐在床边,手刚搭上脉,楚星舒反转手腕,在他的食指第二骨节处,迅速碰了下。

圣尊身子一僵,随即眸露深思的笑道:“你摸我做甚?幸得他在门外,不然,指不定要劈了我吧。”

第二关节处的指骨果然有凸起!

楚星舒记得当年他与先帝研究火铳时,由于尺寸没掌握好,先帝手上就留下了这样一个旧疾。此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这旧疾不用手仔细摸,也是看不出来的。

楚星舒翻身下床,拱手下跪:“拜见皇上!”

圣尊不作声,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素白手指取下了银质面具。

这是一张与慕屹川相差无二的脸,银发俊容,眸光沉静,哪怕是一模一样的眉眼,也可以毫不费力的分出是两个人。

楚星舒嘴唇颤抖,一向舌灿莲花,此刻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热泪不受控制的滑落,“您真的……没有死?”

圣尊长叹一声,“醉生梦死,一梦不醒就是归途,可是,偏偏有人不让我睡,只睡了七日,就被人硬生生吵醒了,后来,我就跟他走了。”

“他是……”

“他叫玄辰,如今是灵隐宫宫主,我幼年时曾与他在同一门下研习过,后来我到了大朔为质子,而他,继承了衣钵,创立了灵隐宫。”

圣尊温和一笑:“我戴了面具,声音听来不过是双十少年郎,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我看到了千千的笑面佛……”

“怪不得,一搭脉你就摸我指骨,你呀……就是亏在这心思通透,星舒啊,有时候做人何不糊涂些?”

“您为何不回来,如今的南越国……”

圣尊伸手扶起他:“星舒,我已经死过一回,这世间再无谕子归,站在你面前的是灵隐宫圣尊。谕子归的一切,已与我再无瓜葛。”

“那……他呢?”

圣尊沉默不语,片刻后,缓缓道:“从见到慕屹川的第一眼,我便释怀了,覆水难收也是这么个道理。慕屹川活生生站在我面前,他是慕和墨和另一个女人的骨血,这是事实,我再恨,再怨又如何?”

圣尊轻叹一声:“有些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在来的路上,我又见到了万和公主,眉眼间虽不及慕屹川那般像,到底也是依着同样的模子找的生母。”

“慕和墨还真个糊涂人,他好像永远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那颗醉生梦死,你已经给他了?”

楚星舒点点头,“他准备一切尘埃落定就去……找您。”

圣尊冷笑:“他还是这般喜欢自我感动。”

“如今,您还活着,那他……”

“此事难为你了吧,他交给我吧,是该做个了断了。”

“您要见他?”

圣尊垂眸,轻轻点头:“我把你给了他儿子,你的诊金,我亲自找他讨!”

“我的身份暂时不必声张,慕和墨近日可待在忆浮宫?”

“他大半时间都是待在忆浮宫,日日歇在您过去住过的那座院子。

如今的大朔,后宫空置,人人都当他以我为男宠。

实则,他不过是当我为一个修补回忆的工具罢了。”

楚星舒想到慕和墨总是落寞的眉眼,叹息道:“因着您的缘故,他对我甚是宽容,他这一辈子,身居高位,国泰民安,还有子女承欢膝下,这般圆满。”

“可我却觉着他比常人更加孤独,更加痛苦,是不是一个人什么都得到后,那唯一失去的东西,就溶入了骨血,拥有越多,那得不到的痛楚就越发敏锐?”

圣尊重新戴上面具,“得到什么,失去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慕和墨这一辈子就是困在太贪心,什么都想要。”

夜明星稀,圣尊白色的身影轻车熟路的入了忆浮宫。

殿内玉绯烟的味道浓郁得让圣尊皱了鼻子。他已多年不闻这味道,原来再稀罕的香料,燃多了,竟也是这般呛鼻。

他悄身隐在帘后,慕和墨只着了一件寝衣,半倚在床头,习惯性的轻抚着手串。

圣尊认得那手串,他给了楚星舒,想来是这人使手段要过来的。

屋内的摆设一如从前,圣尊看着那缺了一角的青玉砚台,里头还放着研开了的墨,可见是方才刚刚用过。

圣尊仿佛看到当年的谕子归,伤心欲绝的质问:“你碰了她?”

“子归,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于我登位有助益,我发誓不会再有第二次,永远不会!”

谕子归眼中最后的一丝期望破灭,“阿墨,他们说的,宫中传的,我都没有信,可是,你竟然连骗我一下都不肯,这般干脆的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