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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大魏女史 > 第156章 飞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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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元静容便告诉她,奚骄家经营的东月花坊里,有个叫飞鸣的厮役十分可恶,指使东城乞儿散布种种挖苦她的坏话,挖苦她家是荫庇户,更嘲讽她刻苦学诗的目的是给豪门权贵为妾。

当时尉窈除了愤怒,还另有考虑。如今世道,权贵势力可逾越律法行事,相反的,平民百姓的尊严和性命,轻贱如草芥。所以此流言的可怕,在于提醒了一些心术不正的权贵,可以用强势压迫她家,掳她入深宅为妾。

所以只堵住几个无赖、堵住飞鸣的臭嘴没有用,想从此杜绝类似流言,得从根儿上斩断!

必须用更高的权势威力,吓住那些存了想掳她为妾念头的豪强!于是听完元静容的讲述后,尉窈就去找恩师孔夫子了,她表明自己刻苦求学的理想,是想获得官长举荐进宫讲诗,做一名专心宣扬礼教文治的女史。

尉窈诉说理想时,不以出身之无奈博取夫子的同情,而是句句铿锵,字字振奋,把孔文中听得心潮腾涌!因为他平生最佩服之人,就是有同样理想、同样于困境中坚毅求学的高令公高允。

孔文中当即带着尉窈去找崔馆长,控诉弟子被人诬蔑。

这不仅是尉窈之耻,也是他孔文中之耻!

还是崔学馆之耻,更是天下向学女郎的耻辱!!

就这样,崔暹马不停蹄去州府报官,只有崔族与州府联合起来压制种种败坏女学子的流言,才能向整座城宣扬……女郎求学,跟儿郎求学一样,朝廷都鼓励并保护!

下午,尉茂返回牧场的时候,尉窈、崔致、孔毨三人各据一地,正在讲诗。

尉窈讲的是《秦风》篇的《蒹葭》。

这首诗不管是学子,还是在场的百姓,都会通篇背诵。可是按诗序之旨“刺襄公、未能用周礼”的角度来解析通篇诗章,许多百姓都是第一次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此诗以“兴”的手法开篇。

苍苍然强盛却无韧劲的蒹葭,寓意未习周之礼法的秦国民众,当时秦国看似兴盛,却因为不知礼教,而不知顺德,继而令民众虽聚,却做不到服从当时的秦襄公。

白露为霜,则寓意“岁事”朝周,得周礼,然后教以民众,才会令秦民似覆盖了霜的蒹葭,不再只有兴盛,还变得坚韧、知礼、知德,服从秦襄公的政令。

尉窈解诗之言侃侃:“我们读古诗,要以成诗的时间背景去解读,这样才不会陷入字面意思,才不会将《蒹葭》狭隘得理解为一首情诗。下一句所谓伊人……”

与此同时,州府地牢里惨嚎连连,飞鸣和那些乞儿被一起上刑,扳咬、咒骂、哭喊夹杂着窜出刑屋,奚骄坐在外面平静聆听,不生一丝怜悯。

直到刑屋里只有棍杖的闷打声,没有人叫唤了,仍持续了半刻杖打。

狱吏把几具尸体拖出来,拖行向通道暗处,苟主簿、奚骄这才起身,二人走回地面,斜阳照耀下,奚骄尽力感受晴朗的余韵,然后向主簿感激并道别。出了府衙后,他赶往白登山南,阿母的墓葬地。

“阿母,奴子死了,被活活打死的,我遵你之嘱了,不是我杀的他,他遭受的全是他咎由自取!阿母,你开心吗?”奚骄从阿母受屈离世后,从不在人前掉眼泪,现在四周无人,只有秋林落叶,于是尽情悲伤,泫然泪下。

“两个不相爱的人,为什么要成婚?阿母,你说阿父改了,不,他没改,他非但没改,他还恨你!一个屋檐下,他怎可能不知道你的急性子、不了解你的傲气?他把那对母子交给你发落,就是故意给你添堵!”

他哭泣着摇头:“阿母,我不会和你一样的,我受不了这种委屈!阿父去洛阳时,我留飞鸣在身边那天就决定了,我必让此奴子死!我宠着他,让其余仆役敬着他,终于把他养成不知天高地厚、连权贵都敢得罪的蠢货!”

“做蠢事,就得遭报应。”

天色黑下来,前方树木密集更暗的地方,出现两只鹿影,它们警觉停下,应该是遥望奚骄。

奚骄慢慢起身,可还是吓着了这两只鹿,二鹿边蹦跶、边回头跑远。一个红色“双鹿结”摇晃的画影在奚骄脑海里闪逝,令他深深疑惑,立即去追逐这两只鹿。

晚上的牧场已然架起一处处篝火盆,有的人围在一起高唱歌谣。

“陇头流水,流离西下,念我一身,飘然旷野。”

“朝发欣城,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

有的人则齐唱古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歌唱声铺满清新草原,萦绕夜空缠绵秋风,会跳舞的学子们翩翩起舞,夫子们也参与其中,为歌舞击鼓,或击磬吹笙。

崔暹邀孔文中去河边散步,前者告知道:“传谣言的人都按重罪惩处了,州官将把这些人的罪行布告恒州境,孔兄的怒气可以平歇了吧?”

孔文中揖礼感谢。

崔暹回礼,二人爽快欢笑,崔暹再保证道:“孔兄放心,尉窈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时机成熟时,若元刺史不举荐,我必寄书信给族弟崔休,让他举荐尉窈。”

孔文中刚要再谢,崔暹制止,笑着道:“我也有事求孔兄,还是之前提过的,孔兄再认真考虑一次吧。洛阳官学迟迟不建,朝廷整天说崇儒尊道,勿使四术寝废,可是讲经教学总得有个规整学馆,更得有德学兼备、又不图学官虚名的儒师坐镇才行啊。”

崔暹见对方沉默,半打趣道:“古有孔圣带三千弟子周游列国,孔兄也可带训义学舍弟子游历司州,讲诵诗经。师名盛,弟子之名才盛,反过来也一样。到时你们师徒相互成全,佳话流传后世,咱们都不枉来人间一遭啊。”

孔夫子点头:“好,我考虑。”

河道的一处窄弯,尉窈、尉茂、武继和步延桢四人在一起,说着尉蓁离开平城去洛阳的事。

步延桢明显瘦了,但是没有颓废,反而因这次的被迫分离,看通透了一些事情,从而成长。

尉蓁不在跟前,武继就没那么讨厌步延桢了,还主动问对方:“要是蓁同门觉得洛阳好,留在洛阳不回来了,你会去找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