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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身上容族的血脉之力全数被激发,浩瀚的仙力被释放开来,他唇色渐渐开始发白,看向岳父母的目光全是乞求:“父亲、母亲,帮我。”

星落和桑青终于回过神来,压抑着心中的悲痛,不住地点头,星落眼中的泪还在大颗落下,此时也顾不上且不在意了。

星族和桑族的血脉之力也悉数被激发,仙力如潮水般被铺开,惊动了还沉浸在哀悼中的其余人。

“绝地逢生之术被施展之后,施术之人的神魂可能还没那么快消散。”年纪最大的星官忽然反应过来,一言惊醒其余人。

所有人的血脉之力都被激发,仙力绵绵不绝地铺展在这方刚被肃清魔气和浊气的下城。

下城有数万城池,仙族数万人一寸寸仔细搜寻过去,感受着那一丝可能性的希望——一缕可能存在的比仙气还轻飘飘的神魂。

-

“哥哥。”

“哥哥,快醒来。”

“哥哥,我是小鱼儿,快睁眼。”

桑榆轻软的嗓音在容与耳边环绕着。

“小鱼儿?”

这三个字让容与闭着的双眼轻颤,他慢慢睁开眼睛,神思却还停留在仙界下城。

他们搜寻了三日,数万仙族将下城数万城池全数排查了三遍,都没能找到桑榆的神魂。

第三日深夜,留守桑族族地的长老传信过来,桑榆留在族地里的魂灯已经熄灭。

魂灯熄灭,意味着桑榆真的魂飞魄散,消失在这天地间了。

容与还不愿意放弃,却因极度的悲痛和仙力枯竭无力地昏睡过去,听到有人在不停地呼唤他,他勉强睁开眼睛。

脑中还是昏昏沉沉的,他看着面前的小团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鱼儿。”

“你怎么变小了。”他喃喃道,颤抖着手想要抚上桑榆的小脸,心里的悲痛无法排遣,话音刚落便掉下泪来。

“哥哥,你怎么哭了?”容与呢喃的那句话近乎唇语,且声音未出口便被他咽回去,桑榆没能看清。

她个子小小,站在容与面前,视线与坐起来的容与勉强持平。

看着容与怔怔地凝视着她,然后看着看着便落下泪来。桑榆有些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小手给容与抹着泪水。

容与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是在梦里吗?

陨落的人还能给人托梦么?

容与情绪有些决堤。

他一把拉过桑榆,将她小小的身子搂入怀中,他还未察觉到什么不同,只是将人抱得很紧,将泪水全数沾到她衣衫上。

“哥哥,我找到你啦!这里是幻境哦,快醒来。”桑榆取出手帕,给他擦拭着泪水,童音里除了些藏不住的得意,还有担忧。

她好厉害,真的找到哥哥啦!

但是哥哥这是怎么了?

在幻境里遇到什么了?

怎么情绪波动这么大?

桑榆小眉头拧着,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

幻境。

这里是幻境?

仙界怎么会有幻境?

容与神思越发昏沉。

手中有灼热传来,容与眼泪一顿,低下头去,只见手上缓缓浮现一个树影,轮廓渐渐清晰,是问心木。

他在下城昏睡之后被带到了桑族族地吗?

问心木的树影为什么会到他手上?

容与盯着问心木的树影看了许久。

“哥哥,你在幻境里遇到什么了?不要被影响到了,我们还在古塔第三层呢!”桑榆轻软的童音入耳,感受着怀中人传来的温热触感,容与昏沉的神思清明了些。

古塔第三层。

眼前的人是真实的,仙界的桑榆三百岁之后就已经不再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而眼前的桑榆模样仅有四岁大小,这里不是仙界!

容与用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神智思考着。

“哥哥,小鱼儿找到你了哦!”桑榆继续说道,继续给他擦着脸上的泪痕。

“看,问心木树影还是我给哥哥种下的呢!”

桑榆直直地看着容与的眼睛,让他看清自己眼中的浅青色光芒,而后收起手帕,双手合拢。

容与手中的灼热渐散,问心木的树影从他手上脱离,回到桑榆手中,没入她合拢的掌心。

脑中云雾全然消散,容与神思终于完全清明。

是了。

这里是幻境。

桑榆还在,她没有陨落。

容与被揪得生疼的心慢慢被安抚住,思绪缓缓从疯狂搜索但是仍找不到桑榆神魂、最后得知她身陨魂消的悲痛中抽出来,落在现实里。

“哥哥,你不要伤心。”

耳边是桑榆笨拙的关心,容与长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将面前小小的身子再次抱住,“小鱼儿,不要着急,哥哥都想起来了。”

他是修仙界的容与,面前的是地仙一脉的黎族人桑榆、身心只有四岁的小鱼儿。

他不是仙界的容族小族长容与,她也不是仙界的桑族小族长、他的道侣、牺牲了自己挽救了仙界和修仙界两界的英雄桑榆。

心里还在隐隐作痛,但容与已经完全分清幻境与现实。

光华流转,面前的景色在飞快变换着,等到场景稳定下来,容与有些恍惚。

他陷在幻境里太深,此时回到古塔第三层时进入的那方山洞,场景熟悉而又陌生,他有瞬间的不真实感。

“哥哥,捆仙绳和灵力绳还在呢!”桑榆有些兴奋,猛地搂住他脖子,两只小脚丫不住地晃着。

容与用手托住她,捆仙绳和灵力绳极为坚韧,他生怕她被勒到,“嗯”,他附和着,唇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

真好,她还在。

幻境里实在让人痛彻心扉,他有些后怕地将人搂紧,摸了摸她头上的小圆子。

环顾一周。

钟乳石好像都长长了不少,在幽蓝光芒映照下,有些森然。

进入秘境前深邃不见底的甬道敞亮亮的,幽蓝的光此时也能透过去了,绵延数里,给甬道两壁的草地和花丛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那是韶春?”容与注意到了甬道两壁开得艳丽无比的花丛。

居然已经仲春了么?

闻言,桑榆视线从尖锐的钟乳石上收回,转到甬道那方去。

“呀,仲春了。”桑榆稚气的小脸上满是惊讶,她再次晃了晃两只小脚丫,说道:“我们被困在幻境里应该很久了。”

容与赞同地点头,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小鱼儿,你能推算出其他人的情况么?”容与问,桑榆是继承了母亲的一部分星族血脉的,应该能推演出来。

桑榆想了想,“只能推演他们在这方山洞出现过的痕迹,幻境里的情况没办法了解。”

她实力还差着魅魔一大截,没办法干预魅魔魂体的幻境,能够找到容与还是因为他身上有她留下的问心木树影。

桑榆身上的星族血脉天赋被激发,恰好此时是夜里,星星之力在山洞中浮现,连成星轨,璀璨的蓝色星光将山洞中的幽蓝光芒都压下去几分。

桑榆双手结印,飞速推算着。

容与边看着桑榆结印推算,边警惕着四周。

算起来,其他门派和魔教之人也该进入第三层了吧?

第二层毒蝎魂体被直接击散,以元婴期的实力,通过第一层的时间也不会落后九连姮他们三人太多。

会不会已经被魅魔拉进幻境了呢?

容与思绪在发散,这边桑榆已经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苦着脸,“哥哥,他们都出来过,但是又被魅魔重新拉进幻境了。”

这倒是不意外,容与脸色很平静。

他掐了掐桑榆苦着的小脸,“没事的。”

手感真好,他又摸了摸,“小鱼儿,你现在比在学府里活泼了不少。”脸上表情也多了很多,是很好的变化。

学府里的桑榆乖乖巧巧、文文静静,像个安静的影子,太让人心疼了。

桑榆眨了下眼,“哥哥,如果我变成了文文他们那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她可是没少听哥哥嫌弃地说文文是地仙学府小恶魔之首。

容文文那样的小恶魔。

容与下意识地手一抖,但是对上桑榆狡黠期待的眼神,想起她在学府里乖巧文静得让人揪心的模样,又想起幻境里失去她之后的痛彻心扉,他坚定地点了点头,“会的,不管小鱼儿变成什么样子,哥哥都会喜欢你。”

他摸了摸她的脸,这样鲜活的模样就很好,婴儿时期就失去母亲的难过应该要成为过去,不要再被影响到。

桑榆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得到喜欢听的回答,她乐得再次晃起小脚丫,若不是还挂在容与身上,她简直能跳起来。

桑榆傻乐一阵之后终于想起正事,她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将头埋进容与怀里,“哥哥,我们在幻境里待了三年啦!”

三年,这么久吗?

但是他在幻境里陷得这么深,身体居然没有一丝异样?

出来之后,容与就有检查过两人的身体,桑榆没被困,她是自愿留在幻境里陪着他的,神志清醒,身体无恙可以理解。

但是他也没事,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容与无意识地拍了拍桑榆的背,目光扫过自己的手,顿了顿,想起了深陷幻境之前被桑榆种在手里的问心木树影。

是问心木在庇护他么?

这么想着,他揉了揉桑榆的头,“小鱼儿,哥哥身体没事,是你在保护哥哥吗?”

桑榆头还埋在他怀里,闻言点了点头,“哥哥,我是不是好厉害?”

容与笑道:“小鱼儿最厉害了。”

桑榆“哈哈哈”地笑起来,山风呼啸,将她的笑声传遍了山洞。

容与听着她欢快的笑声,幻境里带来的最后一丝阴霾终于随风飘走。

他轻轻地笑开,他们不是仙界中的道侣,是修仙界中的未婚夫妻,仙界的悲剧不会在修仙界重演。

他们不会有事的,他还要等着桑榆长大呢!

“厉害的小鱼儿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呀?”他问,快乐小团子的笑声不似以往那般轻灵,显然还有其他事情。

桑榆小脑袋在容与怀里蹭了蹭,嘴巴贴在他胸前,显得嗓音有些沉闷,“有五个人也来过这里,但是被魅魔拖进幻境里啦!”

五个人。

容与任由怀里的人在他身前拱来拱去,她这样很像一只快乐的小鱼儿在水里畅游。

他温声问,“有魔教的人吗?”

桑榆点了点头,从他身前探出头来,容与见她眼里难得的出现了不喜的目光,“有,是个大坏蛋。”

桑榆撅着嘴,很不开心的样子。她告诉容与,那个人留下的魔气令人很不舒服,黏黏腻腻的,是沾染了无辜之人鲜血的罪孽深重的气息。

手沾鲜血的修魔者。

容与心下一沉,但面色不显,还是很温和地看着桑榆,哄她,“大坏蛋是会遭到天罚的,不要生气好不好?”

桑榆点点头,“他很快就会受到惩罚的。”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把自己说服了,哄好了,面色又带了笑意。

探知他人前途是会遭到反噬的,故而学府禁止这样的行为。

为了防止这些经世尚浅的小辈们被人哄骗着做下不可挽回之事,出发来单洲秘境之前,星岩峰主已经给所有拥有星族血脉的小辈下了禁咒,他们绝对推算不了命途。

但桑榆这笃定的模样就跟她推算出来了一样,惹得容与都是心头一跳,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是自己在哄自己呢!

容与哑然失笑,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这样的桑榆太可爱了。

“小鱼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哄小孩儿,容与这些年已经驾轻就熟。

被夸的桑榆小脸上霎时飞上红霞,很快便红云遍布,她害羞地将脸埋进容与颈侧,声音小小的,“我是一只可爱的小鱼儿呀!”

父亲说,母亲给她取这个小名儿,是希望她做一只自由自在地在海洋里畅游的小鱼儿。

容与赞同地点点头,拍拍她的背,让她继续撒着娇。

“咯咯咯咯咯咯,好一副兄妹情深的画面。”

魅魔独特的幽眇声线环绕在山洞中,许是有人陷在幻境中给她带来了神魂养料,她的声音不再那么粗砺难听,反而带上了丝丝娇俏感,很违和。

“但是幻境里你们为什么是道侣?你们是亲生兄妹么?禽兽啊!咯咯咯咯咯咯。”魅魔语气幽幽。

魅魔又来了。

两人迅速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