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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姒听到“交朋友”这三个字直接发怵。

又是朋友。

她这次非常的又自知之明,直接舍弃了自己的脑子,晃晃和顾怀瑜牵着的手:“坐不坐呀?”

她踮起脚凑到顾怀瑜的耳畔,声音绵软,低低的打着旋儿钻到他耳朵里,酥痒酥痒的。

真的是一个什么都要他做主的小粘人精。

顾怀瑜弯着薄唇,修长的手摸索着拍了拍沈姒的头:“坐吧。”

小小的沈姒像一个大大的传声筒:“好,谢谢公子。”

她开心的牵着顾怀瑜往画舫的船头走,公子看到一愣:“娘子看中这个座位了?”

沈姒点点头:“不可以吗?”

公子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船头的位置视野开阔,焰火燃于天幕之时能一睹全景,在下也正想坐在此处。”

沈姒满脸纠结:“那.........”

公子的眉毛一挑,和气的笑里带了几分狡黠:“二位会不会弈棋?不如来打赌,赢了的坐船首。”

大梁的风流雅士文人墨客俱爱以诗词弈棋会友,永顺帝也是一个非常痴迷于围棋的天子。

眼下的画舫不适合曲水流觞作诗,这位公子大概是不喜欢作诗,所以提出下棋,倒是不难理解。

理解是一回事,会不会是另外一回事。

沈姒摇摇头,非常实诚的说:“我不会。”

公子转头看向顾怀瑜,眸中如星光璀璨:“那这位公子呢?”

“.......”

沈姒脸上带着不理解的无语看着他。

公子微微一笑:“怎么了?”

沈姒的杏眼眨巴眨巴:“你看不出我哥哥眼睛暂时看不见东西吗?还要和他弈棋?”

真的又被冒犯到,那么大的两个眼睛是干嘛用的?

沈姒低着小脑袋嘀嘀咕咕,顾怀瑜轻笑了一声,捏捏沈姒绵软的小手,语气平静温和:“赢了坐船首?”

公子声音爽朗:“绝无虚言!赢了坐船首!”

顾怀瑜声音平静从容不迫,毫无波澜起伏:“那就来上一局。”

画舫上的船客,确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公子啊,您的眼睛看不见,弈棋可是盲棋啊。”

“围棋,还是盲棋?那不是只有神仙才能下完的局吗?”

“这纵横十九道,其中变幻无穷,需要极强的记忆和心算能力......”

“哎,这位公子,不愿意让船首只说就好了,何必欺负一个瞽者?”

“.........”

围观的人叽叽喳喳,沈姒虽然不会下棋,但是看着围棋的棋盘都觉得眼睛晕得不行。

何况还是下盲棋,只能靠着记忆力来下这盘复杂的棋,棋盘每一刻都在动,记忆时时更新,简直是难上加难。

“.......”

“姒姒等一会儿。”顾怀瑜修长的手顺着沈姒的胳膊摸索着拍上她的肩膀:“下完棋,就带你去船首看烟花了。”

顾怀瑜的声音温和平静,略带燥热的夜风掠过画舫。

沈姒点着小脑袋,乖乖地哦了一声。

第一次有人带着她做这种事。

她心中雀跃,甜丝丝的,乖巧的坐在顾怀瑜的身边,扯着他的衣角,安静的看着。

对面的公子也拿过一条锦缎系上,笑容和煦:“既是盲棋,在下自然奉陪。”

“!!!!!”

周围的船客本来就躁动得很,现在的气氛堪称火爆非常。

一个盲棋不够,又来一个?!

语气如此轻松自然,看来今夜这棋局真是神仙打架。

察觉到周围越来越热闹的气氛,沈姒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不安的往顾怀瑜身边靠了靠。

她眼巴巴的握着顾怀瑜的尾指,桌案之上,并未有棋盘。

顾怀瑜与公子对立而坐,说出落棋的位置,好似虚空中出现棋盘,只有他们二人能看看见,一来一回的对弈。

等的无聊,沈姒玩着顾怀瑜衣袖上的云纹,听着后面的仆从和看客议论纷纷。

“这位公子遇到我家公子算是倒霉,别的不说,单轮下棋,我家公子还从未输过。”

“此话当真?”

啊?沈姒撇撇嘴,那顾怀瑜要赢的难度不是更大了吗?

“我家公子放眼整个京都难遇敌手,城东菩提寺的住持明台大师,被誉为大梁国手,围棋无人能与之一战,可偏偏我家公子在前几日,胜了大师半子。”

“贵公子棋力能与国手一战,看来不容小觑啊。”

什么?

国手?

沈姒的小眉头皱起,小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当然,明台大师是大梁围棋的标杆,他专心研究棋谱数十年,一局困棋,都能让大师冥思苦想三个月,京都痴迷于棋道的人都以战胜国手为毕生的梦想。”

“可惜数十年来,能赢国手的仅仅只有两个人。”

两个?

谁啊谁啊?

沈姒的小耳朵动了动,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

“敢问那二人是何人?”

“一个自然是我家公子,至于另一位——”

“谁啊?”

“是六年前,刚从凉州调来京都,年近弱冠监国摄政的摄政王!”

“!!!!!!!!!”

沈姒圆润的杏眼睁得老大,看着对弈的顾怀瑜。

顾怀瑜秾艳的面容一半藏于阴影之中,薄唇轻抿,清冷如佛子,矜贵不染纤尘。

而对面那位也号称赢过国手的世家公子,手指摩挲着唇瓣,似乎是在思索。

“是吗!!!”

“那还能有假!这公子到也不是说没有我家公子下的好,只是能说时运不济——”

后面侍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玉白的绸缎衣衫拂过椅背,随即,晚风吹来一阵清冷的檀香。

顾怀瑜牵起沈姒绵软的小手,声音温和平静。

“姒姒,可以坐船首了。”

“哥哥我们赢了?”沈姒抬起头问道。

“赢了。”

周围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神色莫名,看看顾怀瑜,又看看还坐在桌案后的公子。

青年公子手指轻拢在膝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输了。

半晌,重重地鼓了两下掌,摘取发带,露出释然爽快的笑:“在下棋艺不精,甘拜下风。君子一言,自当守约。公子,请。”

“银钱我们会照付的。”

沈姒的语气中带着感谢,意思泾渭分明。

然后她就听见顾怀瑜侧过头朝着她低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