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云芷柔心焦的不止是陈氏和顾敬的身体，还有时间。
云芷柔和顾逸章心里都明白，顾逸轩是替皇上去陕西府赈灾的，那些人就算是再着急，也不会马上对侯府下手。
只是他们都不敢赌，这个马上到底是多久。
明日南平王世子出现在闹市街口之后，幕后之人怕是就要坐不住了。
而晚月还是一言不发，自从被抓起来之后，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万般法子都想过了，可她就是不张口。
可问题是没人敢拿陈氏和顾敬的命去赌，撬不开晚月的嘴，背后之人就拿住了顾逸章的软肋。
而顾逸章为了侯府，打算亲手伸进胸膛里，交出那根血淋淋扎的他痛彻心扉的软肋。
“老二。”
老太太从里屋出来，她刚把顾颖哄睡着了，小姑娘近几日哭的嗓子都哑了。
“母亲。”
顾逸章站起身来，他对老太太一向敬重，就连婚事也是由老太太做主，就像他一向对大哥顾逸轩无条件的信任追随一样。
“你是镇远侯府的二爷，是顾家子孙，是我的儿子。”
老太太被林嬷嬷扶着坐下，她脸上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声音柔和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坚定。
顾逸章迎着老太太的目光，一时间有点恍惚，好像当年他姨娘去世之后，他被下人欺辱，被父亲厌弃的时候，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
那是顾逸章此生最软弱的时候，他被家里马夫的儿子踩在地上，骂他是个野种。
老太太就是那时候出现的，她甚至都没有高声说话，只是平静的让人将马夫一家逐出府去。
顾逸章被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扶着站了起来，老太太蹲在他面前，告诉他，他是她的儿子，是这府里的二公子，所以他不必忍气吞声受人欺辱。
顾逸章永远都记得那天，老太太逆着光，摸了摸他满是灰土的头发。
阳光洒在她的发丝和鬓边的流苏上，金子般灿烂，刺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而这一次，老太太在告诉他，他们是一家人，所以不需要他为了侯府去牺牲去做抉择。
顾逸章闭了下眼，然后回道，“是，母亲，儿子明白了。”
等顾逸章走了，老太太的脸上才显露出疲态，她也不知道陈氏什么时候才能好，可她怕还没等陈氏好，顾逸章就先把自己熬废了。
“母亲，”云芷柔斟酌着开口，“冯大姑娘今日走的时候，说了她会回去想想办法。”
其实云芷柔也知道此时说这种话不过是聊做安慰，不过有一分希望也是好的。
老太太拉着云芷柔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章儿那个性子，看似老实憨厚，实则执拗的很，此事，终归是我和老侯爷对不住他，陈氏也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
“母亲？”
云芷柔听得云山雾罩，此事怎么又和老侯爷扯上关系了？
老太太摇摇头，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说，“这些日子还需劳累你，你也先回去歇着吧。”
不过约莫是老天爷看云芷柔最近的日子过得着实有些惨淡，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盯着小盒子里装的雪白的晶体，云芷柔觉得阴云密布的头顶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
这点东西得来可太不容易了，这里的条件和实验室差的太远，云芷柔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造不出来离心机，只能让人按照原来看过的《天工开物》中的‘黄泥水淋糖法’去试验。
奈何实在是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玩意从初夏试验到了快中秋，才终于制成了这么一次，下面的人就巴巴的送了过来。
云芷柔抓了一小把在手里，洁白的晶体滑落掌中的时候，云芷柔仿佛听到了银子哗啦啦入账的声音，这哪里是白糖，这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送糖来的是谁？”
用小勺沾了一点在嘴里，确认和现代吃的白糖口感大差不差之后，云芷柔在春来端着的水盆里洗手，随口问道。
“是林管事亲自送来的，人现在正在前院等着呢。”
刘嬷嬷拿了帕子给云芷柔擦手，又拿了香露来涂在她手上才算完事，她总感觉小姐自从病好了，人都糙了许多，从前总是精心护养的皮肤好像都不甚在意了。
“让林管事进来吧，他这可是立了大功。”
云芷柔闻着香露清淡的香气，忽然有了解决萧静婉军饷问题的方法，不过她还得先见见林管事才行。
云芷柔派他去四川府那边收甘蔗之前见过林管事一次，是个模样还算周正的男人，主要是长得很白净。
可此时云芷柔看着跟在丫鬟身后的男人，一时间没认出来这颗黑煤球是谁。
“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林景进来就给云芷柔行礼，脸上除了恭敬之外还有难掩的兴奋，想来这小半年在制糖这件事上也算是没少吃苦头。
云芷柔艰难地将视线从林景黝黑的脸上挪开，这林管事也不知道婚配了没，好好的一个俊俏儿郎如今一眼看过去只有牙是白的。
“给林管事看座，这糖制得好，你们都辛苦了，这个月庄子里的月钱都翻倍。”
“小人替他们多谢夫人。”
林景脸上是丝毫不掩饰的高兴，为了这盒子金贵的白糖，他们这几个月可谓是废寝忘食。
“宣你进来还有别的事说，既然这糖已经制出来了，你对定价方面可有什么想法？”
制糖的甘蔗都是千辛万苦从四川府运过来的，车马人力都是要计算到成本中的，况且这时候的糖本就是金贵东西。
“小人粗粗算了一下，最低也要在一两白糖二两银子的价格才算是不亏本。”
林景这些日子就围着甘蔗和糖浆打转了，提到定价上他简直是门清。
饶是云芷柔知道古代糖价贵重，也不由咂舌，春来几个这样大户人家主母身边大丫鬟的月例银子才二两，岂不是一个月辛辛苦苦只能买一两糖？
当然，云芷柔知道，大户人家的下人靠的主要是主子们的赏赐，但是这样的物价还是让云芷柔觉得可能要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这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