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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流苏林是她的地盘,望为这句话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她的确独自占领了这里,只是这一片普通的花海在天界处处有之,根本不算稀罕。

唯独稀罕的就是,错综复杂的地形地势,只有她全部摸清了。

不仅摸清了,流苏林深处是她自己研究并布下的蹩脚杀阵。

书能偷来抢来,但不识字是非常困难的事,她只能看个大概,按照图例一遍遍操作实验。她期盼一些弱小的神或者落单灵兽之类的落入陷阱,这样就能印证一下杀阵的威力。

可是等太久没等来,她就只好亲自上阵了。

结果,还真让她研究出了点名堂。好在自己复活技能尚在,死了一次又顺利复活了。

她将此阵复制在多处外人可能会踏入的地方,静候佳音。

结果,等来了一个高手,似乎天生就有规避风险的能力,一个没踩中。

那个人就是少尊君兆。

但是,她真正的敌人,可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那是从五重天来的、掌握着火系法术的神。其实在此地杀他,对自己并不有利。林子烧起来,止不住就麻烦了。

但是,这里是她的地盘,是唯一对她有利的地方。

如果真的得手,也能做得悄无声息。

那人踩中了她布下的十三个杀阵,说多也不多。毕竟来杀她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都是些努力向上发展的,想要拿下她邀功的,对着天尊卑躬屈膝的。

是的,幕后真正要杀她的人,正是现任天尊君珏。

望为不明白,为何要针对她。

她只不过是个苟延残喘之辈,是个毛没长齐的白毛丫头,怎么就被那般大人物给盯上了。

她灵智开启、拥有记忆的的那天,也没人告诉她会遇到这么多麻烦啊!

不过,也许是老天奶垂怜她,小小年纪就给她安排了一出不死之身。

即便如此,她也异常谨慎。谁知道这个“不死”到底有没有限制条件或者次数,万一死了怎么办?

为了这个万一,她必须要战,必须要变强。

此时,她拥有了阿兆的法器,只要等待着那个追杀者踏入她面前的第十四个杀阵,她就能动手了。

左等右等,不见来人。

望为引一支流苏花在自己手上,她静静感知起四周的风向。

不过,她自身的五感,比间接感知花朵来得更快。

那人来了!

一阵灼烫的空气被风席卷而来,望为瞳孔微缩,眼睛被着热风熏得微微眯起。

她的神情不再是伪装的那般明媚欢乐,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今夜就同归于尽的癫狂。

今夜望为下了两注。一注赌自己死,但是有机会能复活。另一注赌自己活着,能彻底杀死对手,拿下首杀。

看着那位不知多少号的追杀者,在自己面前的杀阵里搏斗厮杀反击,她没忍住大声笑起来。

看得出这才是她真正的快乐。

那人穿着的暗红衣裳,如今被染成了玄色,本该缥缈的广袖似乎有些沉重,被甩在低处。

望为看明白了,是血浸湿了衣衫,袖子变得笨重起来。

想到这一层,她忍不住为自己鼓掌,虽然为了这杀阵,自己还折了一条命。但是都值得,一切都值得。

那人拼尽最后一口气,破了阵。

但是再见到望为的那一刻,他仿佛又有了些力量,他举着灵力已偃旗息鼓的大刀朝着望为挥砍而去。

望为轻盈闪躲,她能明显察觉到对方的步伐沉重、呼吸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丢下刀,原地死了。

——正是她试用法器的好机会。

望为默念咒诀,将方形法器变成了一条玄铁铁链。

她飞快将链子缠绕在那人的脖子上,并且将铁链的另外一头抛向了一棵结实的树枝上。她想借用粗壮的枝干,将那人活活勒死。

这些都是设想,当真正操作的时候,就变得异常困难。那人的力量本质与自己悬殊过大,她反而被那人拉着飞离了地面。

再赌一次!

她再次念咒,不过和君兆教的版本略有修改。君兆只教她如何变形一次,但是没教她变形途中还能继续二次变形,她在关键时刻悟了出来。

只见铁链的另一端竟然变出了一个巨大的铁块。铁块是压倒性的胜利砝码,那人最终反被被沉重的铁块带离地面。

他似乎不甘心就此输了,便以流火之力烧红了铁链,望为没反应过来,抓着铁链的手和靠近的身体就被严重烫伤了。

但她不能放手,这是启动法器的一个环节,必须要贴身使用。

猩红的铁链炙烤着她的手心,她似乎都闻到了肉被烤熟的味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人终于挣扎不动了。

她这才小心松开手。

望为的手心已然被烤得焦黑,她无暇顾及伤痛,走向了那个一动不动的神。

他真的死了吗?

望为害怕刚才没成,就只好一点一点接近。

她谨慎伸出手去探了探鼻息脉搏,没有任何反应。

随后她拿出短小的利刃刺入那人胸膛,也没有反应。

看起来真的死了!

望为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她感觉自己手心传出火辣辣的痛觉。又看到面前这人巨重的尸体,一时间躺倒在地。

她不敢在此地休息太久,担心君兆会随时醒过来。

望为艰难爬起身,撕开对方的衣服,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上,然后用力将人拖到一处河边。

河水静谧,清澈但不见底。

她累得浑身酸痛,对方的血流了一路,也沾染在她全身。

是该洗洗了。

不过还是先让她洗完,再处理尸体吧,免得弄脏了河水。

褪去衣衫,脱去鞋子,手上的包扎也丢了,束缚着头发的绳子也扔在一旁,然后她迈入了河水当中。

灵河冰凉,却能有效缓解她身上被烧伤的疼痛。

她沉在水中,将法器也在水中洗干净了。直到身上的灼烫疼痛减退,她才缓缓浮出水面。

望为将那具尸体拖入水中,看着他静静沉下去,自己才放心游上岸。

没有干净衣服了,灵力也恢复了些许,她便用变形法器暂时变了一身衣服。

为了不被发现,她以一个传送阵法将自己传送回了小院。回到房间,君兆直挺挺地躺着睡觉,和她走之前的姿势一样。

望为小心地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差不多的衣服,然后将法器又偷偷放回君兆身上。

为了掩盖自己身上各种错乱的气息,她去林子里,将落花汇集到一处。

接着,自己躺进了花海,滚了好几圈,让身上沾满流苏花的芬芳,这才正式放松下来,躺回了榻上。

累了大半夜,她终于能安眠了。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翌日,君兆先睁开眼。

昨夜他意外睡得很好,虽然此处没有柔暖的床褥,没有清晨里第一缕明亮的日光,也没有他房间一重天独有的神花熏香……

他下意识翻了个身,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芬芳。

君兆瞬间就清醒了。

他这是在……他已经离开了天尊殿,这里是他的新家。

君兆转头看向望为,她还没醒来。他发觉,方才那股清新的花香,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真好闻。

他内心这么想着,身体便不自觉地靠近这股香味的来源。

望为忽然一个侧身,君兆紧急后仰,差点就撞到鼻子了,好险。

但是离得好近啊。

他悄悄打量起望为,她睡着时候还真是可爱又乖巧。没有那么多古灵精怪的吓人点子,也不会说些惹他生气的言辞。

就好像精致宴席上精妙绝伦的花糕小点心,香香甜甜,惹得人想一口吃掉。

君兆狠狠摇了摇头,敲了敲脑壳,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真的很无礼很过分!

这个地界真奇怪,自从自己到了这里,脑子就不受控制,仿佛在极力抗拒着过去克己复礼的自己。

不过……

他倒是注意到了一点,她昨天睡前穿得似乎不是这套衣服,难不成她半夜还爬起来去换了一身衣服?这又是为何?

望为缓缓睁眼,推了一把君兆。干什么挤过来啊,本来床榻就不大,非要跟她挤,明明他那边还有好多空位!

但是一想到她还要求人家教识字,算了算了,忍忍吧,学会以后就把他赶出这里好了。

君兆很诧异望为学习的积极性,回想起在上天宫的学堂里,大家总喜欢打盹、神游、翘课、偷偷在下面做小动作、背着师长互相用灵力传讯息……

但是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却无比的认真。无论白天还是夜里,她都在认真学习他白日教给她的内容。

上课时有不懂的问题立刻会提,绝对不留任何疑问。听讲认真专注,虽然会偶尔犯困一下,但她会拿匕首扎自己腿,她的衣衫上时常留下血迹,后来被君兆发现并严厉制止了。

“小为,你已经很努力了,你是我见过最刻苦学习的人。但是,还是要劳逸结合一下,也不要用——这个东西伤害自己,好吗?”

他掰开望为手心里强行拿走了匕首。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望为站起身,冲着君兆吼道,君兆诧异得睁大眼睛。

“我和你不一样。”她垂下头,掩饰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我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最多的东西,你学这些东西,是为了让自己变好……而我学这些,是为了活命!”

君兆怔愣在原地,他小心地蹲下身,为她拂去脸上的泪珠。

“究竟是谁要杀你?我不明白,究竟为何要杀你?”

望为咬紧嘴唇半晌,缓缓开口道:“这是一个秘密。”

君兆下定主意,他会自己查个水落石出。

其实,以他此时的修为无需在依靠睡眠恢复精神了,前面睡觉也是觉得此地太过安逸,让他有些忘乎所以。

他在很多个清晨都发现,望为半夜会换一身衣服,问起原由,她总有一百种不同的借口搪塞自己,根本无法知其真相。

这一夜,望为如往常一样,偷偷取走他身上的变形法器,溜出了房子。

君兆早已在法器上设置了一道定位符,很快,他便随着定位跟了上去。

眼前的一切,着实让他震惊不已。

望为将那法器变成了一把铡刀,那人的头被铁链拴在树上,这让他动弹不得,仿佛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行刑前,那追杀者竟然开口哀求起来,躲在角落的君兆当即出来制止了。

“小为住手!你在——”

望为看到来人是君兆,一时间有些诧异。

不过手上的动作更快,直接一刀下去,那追杀者的头就像蹴鞠般在地上滚了几圈。

还得是刑具,不容易弄伤自己。

“你在做什么?!”君兆大为震撼。

“……杀神啊,你没看出来吗?”望为迟疑了一下答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君兆走上前,去查看被杀者的身份,他看出那人所用的武器出自二重天列宿天,上面的星宿之印说明一切。

“他要杀我,我就杀他,这很合理。”望为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他为何要杀你?”君兆蹙紧眉头,紧盯着望为的神情。

“我怎么会知道!”望为哭了起来,她带着浓重的哭腔道,“他们都要杀我,我只是反抗成功了,我何错之有?”

“……到底是谁要杀你?”君兆上前一步,抓住了望为的手臂,对上了她的眼睛。

“天尊,是天尊要杀我。”

君兆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最后居然问出这个答案。

怎么可能是他慈悲的怜悯众生的兄长?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震惊良久,呆愣在原地没动。

倒是望为率先稳住了情绪,她用衣袂拭去了泪水,向着君兆走了过去。

君兆看着面带一丝诡异笑容的望为,一时也有些犯怵,那是一种自心底升起的不可名状的恐惧。

他后撤了一步,却发觉自己身后是一棵粗壮的大树。

自己无路可退了。

望为上前踮起脚尖,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二人的距离一下被拉近,君兆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孩儿:“你究竟杀了多少神?”

“阿兆哥哥,谢谢你的法器。”

望为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凑近他的耳畔。

“你是我的帮凶,是我的共谋……难不成你想让所有人都发现此事?”

君兆浑身一激灵,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她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