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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瑀神色如常,轻描淡写:“要么不见,要么就这样见,你自己选。”

这哪里有的选?若是不让他宣示一下主权,心里又不知该想到哪去了。

淮瑾无奈,示意小安子将人请进来。

江瑀垂首掩去唇边灿烂笑意,像是只得了逞的狐狸。

此刻微风轻扬,庭院里的梨花败尽了,被风卷落了一地。

刘清昼仍旧穿着身月白色的宽袍,衣摆处绣着几支竹,整个人面如冠玉,俊逸非凡。

他从似雪般飘落的梨花中走来,始一抬眸,差点没维持住面上表情。

江瑀向后倚去,神色中带着几分慵懒,看都未看刘清昼,目光只瞧着淮瑾泛红的耳尖。

淮瑾见他收了手,眉宇微挑,他当然知道江瑀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是想让人觉得,是自己主动黏上来的罢了。

事实虽然也是如此,但到底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尤其是在故人面前。

他眼角余光见刘清昼瞧得目不转睛,冷下声音道:

“清昼连非礼勿视都不懂吗?”

刘清昼蓦地回神,收敛眸中戾气,下跪行礼:

“微臣拜见定王殿下,殿下千岁。”

淮瑾看了眼刘清昼低垂的脑袋,伸手在江瑀噙笑的脸上掐了一把,直接问道:“可是有事?”

刘清昼攥紧掌心的金令,淡声道:“微臣奉圣命募集钱粮,途经杭州,听闻殿下在此,特来请安。”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淮瑾冷冷瞥了他一眼,“既然领了圣命,就好好办你的差,其他无关的事,清昼就莫要多管了。”

刘清昼颔首:“谨遵殿下之命。”

要不是他多嘴说起江束,自己也不会差点起不来床。

可到底是他连累的这人,淮瑾垂眸沉吟了一会儿,说:

“京中流言的事是本王拖累了你,若是你看上哪家姑娘,不拘家世,本王可为你赐婚。”

刘清昼闻言有些恍惚,他抬眸看着亭中容貌俊美精致、举止轻佻放浪的人,好半晌才回过神行礼谢恩。

临出院子时,刘清昼没忍住回头看去。

刚好瞥见那人捏住淮瑾的下巴,迫他侧首耳语。

而淮瑾脸上满是笑意,丝毫不介意这个如同调戏良家妇女的姿势。

掌心的金令边角圆润,却好似锋刃一般,刺得人浑身都疼。

当年是他被蛊惑也好,被人引诱也罢。

可的的确确是他拖自己入这个深坑的。

为何现在又去寻了别人。

他不在意他纳几个男妃。

可他的殿下,决不能做别人的男宠!

江瑀捏着淮瑾的下颌,在他耳边轻声说着话。

他嘴角含着挑衅的笑,目光落到院门口刘清昼铁青的脸上。

根源在自己这,动他胞弟做什么。

有本事冲他来。

见刘清昼仍旧定在那,隔着初夏的风。

双眸中的掠夺之意扑面刺来。

他被这势在必得的目光气得厉害,忽然有些后悔让这人进来。

见江瑀说着说着就停下了,淮瑾欲侧首瞧瞧他。

却忽然被人托着屁股抱了起来。

江瑀脸上依然保持的笑意,眼底却满是冷意,踱步往屋中走去:

“抱紧我,等会儿掉下去了。”

淮瑾垂眸看他片刻,缓缓将长腿抬起,缠在了他腰上,皱着俊眉小声抱怨:

“我刚刚对他可没讲什么情面,你为何又生气了?”

“情面?”江瑀面上堆砌的笑差点没挂住,声音低沉,“你跟他有何情面可讲,细与我说来。”

他进了屋子,反手“嘭”的一声关紧了门。

将人放到窗边软榻上,江瑀抬头,便瞥见院门口有片白色衣角一闪而过。

总算是走了,这人实在碍眼得很。

要不是为了将他的敌意引到自己身上来,他做什么也不愿淮瑾暧昧的神态被人瞧去。

淮瑾凝视着他眼底冷意,既担心江瑀心里生了疙瘩,又开心他为自己吃醋。

他抱着蹦过来的葡萄,一边撸猫一边解释:

“师兄,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清昼喜欢的是女子。”

江瑀抱着手站在榻边看着淮瑾:“清昼?叫的可真亲切,似乎殿下对他喜欢女子一事甚为失落?”

“怎么我当初喜欢女子就不行,他喜欢女子就可以了,怎么,殿下是舍不得动他?”

淮瑾见他眼底晦暗,知道这醋吃大发了,也不计较江瑀说喜欢女子的事。

只暗恼自己介绍与刘清昼关系时,不该说那许多话,他把葡萄放在桌上,撑着案几道:

“只是幼时叫顺口了,师兄要是不喜欢,我以后换个称呼就是了。”

“至于他喜欢什么,更是与我不相干,我有什么好失落的,舍不得动更是无稽之谈,我压根就不喜欢他,动他作何。”

江瑀闻言不予置评,见他两只爪子撑着桌沿,手背上的抓痕清晰可见,心里有些复杂。

他没接淮瑾的话茬儿,取了装药的木匣子,给他擦手上的伤。

擦完手上的抓痕,江瑀又挽起他的裤脚。

淮瑾腿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那狼咬得狠,伤口又大又深。

腿上留了碗口大的疤,抹了祛疤膏也不是很管用,像是洁白的瓷器上跌出了裂纹,瞧着就让人心疼。

他手里擦着药,心绪倒是极静,可淮瑾见他不说话,心里反倒没底,不知他是消气了还是没消气。

江瑀指尖圆润,修剪合宜的指甲透着些淡粉,骨节儿又白皙。

此刻蘸了药膏在淮瑾眼底下晃悠,滑得让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哄人的话。

面对江瑀时,他脑子总是装不下其他。

江瑀轻轻按摩皮肤,以促进药物的吸收,眸光不自觉被他渐渐撑起的衣摆吸引,他无语地微挑眉梢:

“你说刘清昼对你有救命之恩,可还完了?”

“啊?”淮瑾目光从玉白的指尖移开,脸上茫然了一瞬,“哦,还完了,你问这做什么?”

免了戴甲入宫的死罪,抵得上当年相助之恩。

江瑀扣上药盒,取了帕子,坐在榻边慢慢悠悠地擦拭着手指:“没什么,怕你被人挟恩求报。”

若是没还完,事情还有些麻烦。

既然两人已经互不相欠了,那下起手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要刘清昼忍不住对他出手,总会露出马脚来。

到时端看淮瑾如何选择了。

是护着他的总角之交,还是与他一致对外,事情有个章程,以后的路走起来才更明确。

临近巳时,忽然下起了雨,屋内落了竹帘。

院中的秋千架被雨珠敲打着,木质的座椅被水润湿,颜色加深了几分。

架上的葡萄在雨中硬挺着,柔软的细丝藤蔓却在风中颤抖,叶尖淌下的雨水闪烁着白光,层层叠叠的繁叶在光芒闪烁中如坠幻境。

天上不时刺出一道闪电,挺进弥漫着灰云的空中,将昏暗的天空照白了一瞬。

待闪电的余光散尽,雷鸣在空中炸开,静寂的乌云似海浪般涌动了几下,又缓缓包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