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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梦梦听完,把身子向后一仰,看样子有些不满意,“肖经理,我们是昨天才认识吧,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知道我的喜好?还能找到我感兴趣的新闻?”

肖正平微微一笑,“确切的说,是我知道你们记者的喜好,尤其是你们这种官方媒体的记者。”

“那我倒要听听了,究竟是什么新闻能让我们这么感兴趣。”

“你听说过郭瘸子吗?”肖正平先是扔出一个问题,看见刘梦梦摇头后,他便将郭氏酒坊的事情从源头到末尾详细说了一遍。

二十一世纪的肖正平是上过大学的人,学的还是工科,虽然用词不算华丽,但事件前后的逻辑顺序整理得很清楚,让人一听就能明白。

刘梦梦从一开始仰着身子抱着双手,听到最后托着腮靠在桌子上,中间时不时还插嘴问一两个问题,就像一个被老师讲的历史故事给吸引的女学生。

说到最后,肖正平总结道:“郭瘸子算是咱们县城的老字号,现在郭氏酒坊已经重建,往后,我打算以郭瘸子为品牌,把这个老字号放阳光大,鹿场到时候也会使用郭瘸子的白酒。”

刘梦梦提起笔,可是刚沾上纸面她又停下来,“肖经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故事。一个老字号品牌加上一个好故事,品牌的效益将会被无限放大。不过既然是故事,那就得丰满一点,你话中的师恩杰、林保寿这些人物还不够生动,我想采访到具体每个人。”

“好说,我可以给你安排一辆车,专人陪同你去找故事里的人。”

刘梦梦点点头,忽然一脸认真看向肖正平,“肖经理,我很佩服你,你在利用一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儿来降低中毒事件对鹿场的影响,而全篇几乎没有提起鹿场一次,高明!现在很多人都在传,说你不过是一个连初中都没读完的乡下小子,可是看你的谈吐以及思维,我觉得完全不像。”

肖正平一愣,假装惊愕道:“你啥时候见过我吐痰?”

刘梦梦的脸瞬间垮下来:“装傻充愣!”

肖正平赶紧赔笑:“嘿嘿,不开玩笑,刘记者,其实一个人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相当有限,只要愿意,是可以活到老学到老的。”

刘梦梦了然,点点头道:“说得是,社会的教育比学校更有效率也更加残酷,确实能让人精进不少。不过如果一个人没有强大的自我约束能力和强烈的学习意愿,是很难从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程度学习成你这个样子的。”

肖正平这时站起身,“刘记者,关于我个人的问题就没必要多谈了吧,我答应过李总,不会占用你太久,现在该履行我的承诺了。至于采访的事儿,我会让人去报社找你,你记住他叫陈锦州就行了。”

刘梦梦显然还意犹未尽,可也没有挽留,两人握手告别,肖正平推开门一看,李大为就在门口。

肖正平告诉李大为,待会儿他就回鹿场,报导的事儿让他帮忙盯着点儿。

把李大为让进办公室,肖正平朝里面看了一眼,就见李大为伸出手示意已经站起来的刘梦梦坐下,刘梦梦得体地一直等待李大为走近,随后双双坐下,谈笑风生。

单就外表而言,李大为跟刘梦梦的确很配,从目前肖正平对两人的了解来看,两人的修养也基本差不太多,只不过李大为市侩一点,而刘梦梦相对简单。肖正平还真希望这两人能结出好果,这样自己在县城就又多了一条路子。

回到房间,王鹏已经起床,此刻正趴在地板上狂做俯卧撑。

这是王鹏的习惯,肖正平后来才发现,他说在部队里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训练,退伍之后改不掉,就把这个习惯保持下来——这也正是他退伍多年身材却依然健壮的原因。

......

鹿场,现在俨然已经变成学校,除了几个喂鹿的,其他科室都没活儿干。朱安国便让各科室负责人拉着本部门的员工在办公室、会议室、食堂等等有座位的地方没完没了地学习文件和场办条例。完了还举行背诵、考试、比赛等活动来巩固职工的学习效果。

唐汇东出乎肖正平意料地很赞成这样的做法,几次表示早就应该安排这样的活动。

酿酒车间已经按照唐汇东的指示拆除完毕,尚未蒸馏的酒给倒了,囤积的粮食能卖就卖,卖不了就拿去喂鹿,而来鹿场才短短几个月的酿酒把头李显明,也因为无事可做而自行离职。

霎时间,鹿场又回到从前。

不过这还不是肖正平最苦闷的——职工们上个月的工资和养老金没发,这个月看来也无望,眼看就要过年,鹿场的整顿却遥遥无期,还有鹿场的贷款和各项开支。

肖正平曾悄悄问过唐汇东,唐汇东的态度很明确:鹿场搞成这个样子,他没有脸去帮肖正平要贷款,如果肖正平自己能想办法就自己想,想不到也别去找他。

本来他还想找副县长的,不过现在是新旧书记的交接时间,领导们都很忙,没时间见他。

办公室秘书告诉肖正平,说根据以往的经验,鹿场现在想要贷款几乎是不可能的,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减产节流。

很显然,秘书的话就是领导的意思,大概是领导不想说得太过直白,才让秘书转述。

减产节流,肖正平非常明白这个词的含义:既不能破产也不允许裁员,就是让你苟延残喘,拖着、耗着。

正在肖正平搓着头发在办公室苦思冥想之时,朱安国忽然走进他的办公室。

从陈爱民给肖正平安排这间办公室开始,除了肖正平自己和有时来通知自己开会或者通知场长找自己的陈爱民,几乎没有其他人进来过。算起来,朱安国还是头一回来这儿。

肖正平并不觉得意外,中毒事件至今,两人还没有坐下来好好谈谈,而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次非常深入的谈话。

朱安国朝肖正平笑了笑,全然没有以前的怨愤或者居高临下。

“肖经理,有空吗?”

肖正平回了个微笑,“场长,有啥事进来说吧。”

“也没具体啥事儿,就是想找你聊聊。”朱安国一边走进来一边说,“你看出事儿这么久,咱俩这主要负责人还没有碰过头,我看你到现在还没出去,估计你今天是不打算走了。要不,咱俩开个小会?”

肖正平点点头,“行啊,刚好我有几件事儿想跟场长汇报,那,咱去你办公室谈?”

朱安国连连挥手,“算了,他们还在我办公室学习呢,咱俩就在这儿谈。”

肖正平闻言立马给王鹏递了个眼神,王鹏会意,便走出办公室。

“唉,肖经理,其实老早我就想跟你好好谈谈了,可是我不敢,你知道为啥吗?”朱安国自问自答,“因为这事儿根本上是我的错,关于黎援朝在酒廊喝酒的事儿你不止一次提醒过我,可我没当回事儿,要是当初我把你的话听进去了,鹿场也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