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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肖正平始终黑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肖正平不说王鹏也不敢问,就这样默默地开到肖正平家门口。

下车之后,肖正平勉强冲王鹏笑了笑,“这段时间你老陪着我,有日子没休假了吧?这样,你回家休息几天,到时候我去你家找你。”

要说谁最懂肖正平现在的心情,就非王鹏莫属,就像肖正平说的,这段时间王鹏一直跟着肖正平,肖正平经历过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所以这个时候王鹏很明白肖正平需要安静。

于是王鹏点点头,又把车开下了山。

回到家里,肖正平看见邹怀礼在自己家里,戴雪梅正在跟他商量着啥。

看见肖正平后,戴雪梅马上跑过来,挽着肖正平的胳膊笑道:“平子哥,怀礼叔来看咱家的房梁,我觉着怀礼叔说得对,要盖咱就盖带厢房的,到时候把偏屋都连起来。”

肖正平不明白,便问:“咱不是说暂时不盖了么,没钱了呀?”

戴雪梅嘻嘻一笑,“大伯二伯说咱家起个盖房子的念头不容易,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给咱凑钱。平子哥,我算过,咱手头上还剩一点儿,大伯二伯再凑凑的话,还能盖房子。”

肖正平心头一暖,还得是亲人,关键时候才能知道自己的冷暖。

肖正平原本是下足了决心不盖房子的,他不想再去惊动老人家,可是看着戴雪梅满是憧憬的眼神,他实在狠不下心来。况且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可能也就盖房子算得上是件好事儿,用来给自己提提气也不错。

肖正平轻轻搂了搂媳妇儿,笑说既然大伯二伯都答应凑钱了,那盖房子这事儿就让她接着办。

算起来肖正平跟邹怀礼也挺长时间没见面了,打过招呼后,两人聊了两句。

肖正平从邹怀礼的口中得知村里的砖窑基本黄了,别说其他地方的订单,就连乡里特意为这个砖窑创造的订单都没能完成——靠人用扁担送土怎么可能能满足烧砖的需求。

聊了没一会儿,邹怀礼就告辞,说房梁的事儿他记下了,不过具体要做还得等房子有了大样再说。

送走邹怀礼,肖正平正打算跟媳妇儿说说先前乡里发生的事儿——事发现场就有村里的人,这件事儿很快就会传到村里来——忽然陈炎拿着一个报纸包走进院子。

“行啊,平子,现在车打门前过都不停了是吧?”一进门,陈炎就扯开嗓子喊道。

肖正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着急回家看媳妇儿行不行?”

陈炎大咧咧搬来把椅子坐下,把手里的报纸包扔给肖正平。

“这是啥呀?”肖正平接过报纸包,掂量两下。

“还能是啥,钱呗!我琢磨着这段日子你不好过,反正我也是靠你挣钱,这些钱呢我暂时用不上,你就先拿去用吧。”

肖正平惊了,赶紧打开一看,里面竟成捆包着三沓大团结。

“呵呵,不算多,三千,解决不了大问题,可好歹也算笔钱不是?”陈炎笑道。

肖正平一时间五味杂陈,能这样不问缘由不讲条件就直接扔钱给自己花的,也只有家里这几个人了!

肖正平想说些感谢的话,可面对陈炎他还真说不出口——太矫情!

犹豫半天,肖正平才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能攒下钱,我还以为你都花干净了呢!”

戴雪梅闻言捂嘴偷笑。

陈炎满脸得意,“许你挣钱就不许我攒钱了?我告诉你,这还是我花了不少呢,要真攒起来,给你的五六千不成问题。”

肖正平竖了个大拇指,又把钱递回来,“算了,三两千的在我这儿不顶事,我已经有办法啦。”

陈炎不接,“啥办法?”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嘛?咱俩不是说好了吗,你好好管着菌子这摊就行。”

“平子,先说明啊,这可是我自己的钱,不是咱账上的钱。”

肖正平坚持把钱塞进陈炎怀里,“我知道,不过我真的有办法了,放心,真要走投无路的时候,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陈炎半信半疑,拿着钱收也不是继续推也不是,肖正平见状赶紧转移话题,就把马文凤的事儿说了出来。

说完,肖正平看向戴雪梅,“媳妇儿,咱村里不少人都看见了,到时候他们肯定会传到村里来,你可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戴雪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明白平子哥是担心肚子里面的孩子,便点点头道:“放心吧平子哥,村里说咱闲话的人还少吗,要计较我早跟他们计较啦。”

陈炎却不似这般宽容,咬着牙道:“这事儿有我呢,我看哪个不怕死的敢胡咧咧,不揍得他满地找牙老子不姓陈!”

肖正平听了赶紧一把抓住陈炎的胳膊,叮嘱道:“你小子给我收敛点儿,这事儿本来就越掺和越乱,你别再给我整出多的事儿来。”

陈炎不置可否,“我可没你那好耐性,他们不惹事我懒得理他,可要谁真敢惹上门,那可怪不得我。”说罢,陈炎想了想,又道:“不行,平子,这段时间我还是跟着你吧,你一个人在外,我不放心。”

肖正平大笑,“嗨哟,你还不放心!他娘的哪回不是你最能惹事儿?不过呢,你这个主意不错,王鹏这些天跟着我折腾惨了,正好放他几天假,这几天就用你的车吧。哎?你车弄好了吧?”

“弄好了!电话线也接上了!我他娘的又不是小毛孩儿,这点事儿还用得着你一遍一遍叮嘱呀!”

肖正平闻言点点头,说了几句又聊起砖窑的事儿。

说起砖窑,陈炎掩饰不住幸灾乐祸,“我估摸着曹元奎现在都不敢出门,这回丢脸可真丢大发了。”

“他丢不丢脸我才懒得管,只要不往咱身上赖就行。唉,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曹元奎也不会往我身上赖。”

两人聊了很久,一直到吃饭的时间,陈炎将钱重新包好,道:“你不要我可拿回去咯。”

肖正平扬了扬手,“拿回去吧,需要的时候我肯定跟你开口。”

送走陈炎,刚好从后山忙活完的戴正德回家,戴雪梅拍拍屁股站起身,开始做饭。

正如肖正平的预料,马文凤的事儿第二天就在山头上传播开来,因为涉及到肖正平这个“名人”,话很快便传到肖家人耳朵里。

这些话很难听,有说肖正平勾搭良家妇女的、有说肖正平在外嫖妓的、还有人用了才时兴没多久的词——包二奶。

尽管肖正平已经事先给家里人做了功课,但听了这些传言,几个老人家还是气得够呛。

尤其是有人把鹿场的事儿还有肖正平挣了大钱的事儿一结合,就更是传得没边儿没沿儿,说肖正平拿着从山上挣来的钱去外面花天酒地,结果钱没挣着,还把鹿场给玩儿垮了,险些没出人命。

于是乎就有人得出结论,说肖正平不过是运气好,挣了点儿钱,其实骨子里还是当初那个街溜子,这不,才几年时间呐,本性就暴露出来了吧!

晚上,一家三口正看电视呢,忽地几声脆响从屋顶传来,跟着便听见几块石头砸破瓦片落在头顶的楼板上,把戴雪梅吓了一大跳。

肖正平急忙跑出去,就听见屋后面有嬉笑声。

不等戴雪梅劝阻,肖正平迅速跑出院子,绕到屋后一看,就见几个黑影站在大路上,一人还推着一辆自行车。

看见肖正平冲出来,几个影子马上跨上自行车,一路猛踩朝村部的方向跑去。

肖正平几乎没怎么想,提上自己的二八大杠就冲出去,可是上到大路后,他并没有追着影子而去,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陈炎的家。

到了陈炎家里,肖正平一把扔掉自行车,冲进屋就找陈炎要车钥匙。

陈炎还在看电视,被肖正平吓了一跳,看着他急切的样子,以为出了啥事,也就没多问,把钥匙递给他。

肖正平接过钥匙二话不说,直接上车朝村部方向开去。

他知道,樟树垭的人即便对自己再有意见,也会念及肖家的面子,不会做出这种举动,那几个人要么是水田坪的人,要么就是曹家坳的人。

昨天闹出那事儿之后,肖正平看似无所谓,实则心里憋着一股怒火,一股他无处发泄的怒火。

肖正平咬着牙,油门踩到底,柴油机发出的轰鸣声响彻整个樟树垭,就像他发出的怒吼一样。

自行车蹬得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内燃机,况且过了村部学校,还有一个大上坡。

还没过二郎桥呢,肖正平就看见了那几辆自行车,他嘴角一翘,脸上显现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很显然,蹬自行车的人听见了车子的声音,刚开始他们还以为只是那辆过路的车,没怎么在意。

直到肖正平开着大灯追到他们身后猛摁喇叭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辆车是冲着自己来的。

于是几个人开始拼命踩拼命蹬,时不时还朝身后看一眼。

可是他们哪里能看见车里的人,那两个汽车大灯此时就像来自地狱的探照灯,照得他们头晕眼花。

肖正平也不急,收了收油门,一直保持着既紧紧追赶他们又不会碰到他们的速度,并且一直不停地按喇叭。

从二郎桥到水田坪第一户人家,足有三四里路,肖正平就像索命鬼一样,紧紧追着几个人不放。

听着他们恐惧的叫骂声、看着他们拼命的身影,肖正平心里满足极了,他觉得自己此时就像驾驶着地狱战车一样,这几个人的生死就在自己的一脚油门之间。

他大笑、张狂地大笑,似乎这些天他受的委屈和曲解在这一刻全被释放出来,这种极度的满足感和兴奋感促使他的肾上腺疯狂的分泌,以至于他全身发抖,他甚至觉得只要把油门踩到底,所有的痛苦和无奈就会顷刻间全部消失。

于是肖正平踩在油门上的脚一点一点加重,直至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