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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肖正平没有想到的是,刘梦梦人长得精致,笔锋却大开大阖,师恩杰、林保寿师兄弟那点儿鸡毛蒜皮愣是在刘梦梦笔下变成国仇家恨,一个小小的酿酒作坊,也在她笔下变成风云变幻的江湖。

全篇看下来,肖正平很满意,尤其是这篇报导长篇幅讲述的都是郭氏酒坊的沉沦起伏,只在末尾写上一句“在组织和政府的领导下,重生的郭氏酒坊与桐山鹿场走上了同一条轨道,它们之间将会迸发出什么样的火花,我们只能拭目以待。”——这一点完全符合肖正平的要求,甚至超出他的期待。

看完之后,肖正平将报纸递给戴雪梅,冲李大为笑道:“李总,你这未来媳妇儿可不得了,这篇文章写得太好了。”

不过李大为似乎不这么认为,“文章是好,可没达到宣传鹿场的目的呀。平子,我那库房里可还有几十箱鹿茸酒,你打算让我放到什么时候哇?”

肖正平不以为然,“李总,鹿场现在可是戴罪之身,我要是大篇幅讲鹿场怎么好怎么好,别人会以为我欲盖弥彰。而这篇报导刚刚好,特别是这句:重生的郭氏酒坊与桐山鹿场走上了同一条轨道,既把两者结合在一起,又写明了两者不是一个整体。这就是我要的效果,借郭瘸子的名声给鹿场铺路。”

李大为有些惊讶,歪头看向肖正平,“梦梦也是这么说的,你们俩倒是心意相通。可是这鹿茸酒老这么放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呵呵,刘记者蕙质兰心,你就偷着乐去吧!至于鹿茸酒嘛,这事儿没办法,得一步一步来。不过你放心,我们现在已经在申请工商局验收,估计年前复工没问题,到时候你再请你们家刘记者写篇报导,这影响不就消除了吗?”

“你想得还挺周到,我告诉你,人家免费给你宣传了,你就不给点儿好处?”

“好说好说,我这不是觉着给钱有损人家的名誉么,这么着,你受累,替我转交给刘记者。”说着,肖正平就朝戴雪梅要来两百块钱,交给李大为。

李大为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接过钱,塞进口袋里,“这还差不多。哎,对了,竞标书我弄好了,回头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如果行,咱就尽早定下来,我这边也好早做安排。”

“行吧,目前也就你交这个竞标书,咱俩就走个过场,到时候你跟锦州谈一谈,就可以着手准备了。”

李大为大喜,“听你这意思,郭瘸子就交给我了?”

“多大点事儿,值得这么高兴吗?李总,咱俩打交道也这么久了,你啥能力我清楚得很,郭瘸子交给你我放心。”

李大为一拍大腿,“够义气,那咱就这么定了。这样,晚上咱们摆一桌,好歹是件高兴事儿,得庆祝庆祝。”

聊了两句,李大为就离开了。

肖正平跟戴雪梅相视一笑,彼此点了点头。

把郭瘸子交给李大为,算是肖正平的感谢,到目前为止,李大为的为人肖正平还是认可的,再说鹿场出事至今,李大为的表现也的确够义气,再加上刘梦梦这里,肖正平觉得如果再拒绝李大为,就有点儿不像话。

当晚,肖正平把陈锦州叫了过来,几个人好好喝了一顿。

期间陈炎借着酒劲问了很多关于余敏的事儿,还不顾戴雪梅在场,表示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娘们儿给睡了。

第二天,肖正平先是把媳妇儿和衣服送回樟树垭,没有停顿,又和陈炎回到鹿场。

两人停好车,还没有开办公室大门,陈爱民的脑袋就从朱安国办公室门口钻了出来。

“肖经理,麻烦你过来一下。”陈爱民的语气很不客气,邀请的态度也没了往日那份装出来的尊重。

肖正平推开办公室门,示意陈炎先进去坐会儿,随后便走进朱安国办公室。

一进门,肖正平就看见办公桌上摆着一份报纸,陈爱民则翘着二郎腿和朱安国满是怨气地瞪着自己。

“啥事儿啊场长?”肖正平这回还真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得罪这两尊大神了。

朱安国在桌上的报纸上敲得“砰砰”直响,用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和语气问道:“肖经理,你这到底啥意思嘛?”

肖正平不明所以,走过去一看,桌上摆着的报纸正是昨天他在李大为那儿看见的,而朱安国敲打着的地方,也正是刘梦梦写得那篇报导。

“啥~~啥意思?场长,你们啥意思啊?”

朱安国伸出一个手指,点着那篇报道说:“你啥时候接受的采访?为啥我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替鹿场宣传宣传?”

肖正平没想到朱安国也如此肤浅,“场长,鹿场现在这样子,你觉得适合大肆宣扬吗?就算咱宣传了,你认为看到的人会怎么想?他们犯错了,他们就开始宣传,又是整改又是赔偿,这叫什么?你以为看到的人会认为咱们知错能改吗?不会,他们只会认为咱们急着道歉、急着恢复生产、急着赚钱。况且,你看见最后这段话没,郭氏酒坊跟咱们鹿场出现在一句话里面,这就是最好的宣传,现在大家伙儿都知道郭氏酒坊和鹿场是一头的了,郭瘸子的名声很快就会盖过中毒事件对咱们的影响。”

话音刚落,翘着二郎腿的陈爱民开口了,“肖经理,你的大道理多,可能我和场长年纪大了,听不懂那些道理。但是现在咱们鹿场就缺减少影响的机会,这好不容易有次机会,整篇幅就提了咱们鹿场一次,还是最末尾那一句,这~~有点儿说不过去吧?”

肖正平瞥了陈爱民一眼,又看向朱安国解释道:“场长,机会可不止这一次,这一次也不是啥机会。您还不知道吧,写这篇报导的人其实就是写中毒事件的那个记者,我已经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只要时机合适,我会找他好好给咱们鹿场宣传宣传的。”

“肖经理,”陈爱民这时又插嘴道,“你就承认吧,鹿场根本就没在你心里,换了是我的话,我一句话都离不开鹿场。当然啦,这也不能全怪你,你的事儿多着呢。”

说到最后的时候,陈爱民嘴角翘起来,看上去像是有点儿幸灾乐祸。

肖正平一时间没能明白过来,忽然一旁的朱安国咳嗽两声,道:“哦,对了,肖经理,有些事儿呢虽然是你的私事儿,可你也得注意点儿影响,你毕竟是咱鹿场的经理。”

“私事儿?啥私事儿?”

朱安国又咳嗽两声,但没有正面回答肖正平,而是拐弯抹角说道:“很多事儿你别以为没啥大不了,其实一传就开了,咱们几个还能关上门来说,可那些职工可就不管这些。现在大家伙儿都望着咱们呢,他们等着发工资,等着发福利,有些~~有些不好的事儿传进他们耳朵后,他们就会~~就会~~”

听到这里,肖正平挥了挥手,示意朱安国不用往下说了。

朱安国已经说得够多,所有的暗示都指向一件事儿——马文凤。

肖正平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他早该想到的,这事儿既然能传去樟树垭,就肯定能传来鹿场,说不定还能传去县城,甚至县政府领导的办公室。

而这件事儿他根本没法儿自证清白,不管他如何辩解,别有用心的人总能传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故事来。

“场长,”沉默良久,肖正平才说话,“咱们共事这么久,虽然很多时候意见不合,可我是什么人你应该非常清楚吧?你觉得我会做出那样的事儿么?”

朱安国叹了口气,“唉,我刚才就说了,咱们几个关起门来怎么说都没事儿,可那些职工不一样啊。我当然相信你,可就我们几个相信你有什么用?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影响已经造成了,不管你怎样做都改变不了。往后啊,你还是收敛一点儿吧!”

陈爱民这时又插进来:“其实也不是改变不了,场长,全场职工都指着发工资呢,要是肖经理能尽快把工资发下去,我估摸着他们很快就会改变想法。肖经理,你别忘了,当初你跟场长可是分工了的,你负责弄钱,场长负责验收的事儿。现在验收的事儿场长快要弄妥了,你那钱呢?”

肖正平嘴角翘了翘,陈爱民立场这么分明他还是头一次见,以他对陈爱民的了解,他之所以这样迫不及待地针对自己,多半是拿定自己弄不到钱了,或者说拿定自己已经没法儿翻身了。

这一刻,肖正平倒是对陈爱民起了些许敬意,最起码他终于对自己展现出他真实的一面。

“钱的事儿~~我来想办法~~”肖正平扔下这句话,随后便默默走出朱安国办公室。

来到自己办公室门口,还没进门呢,肖正平就听见陈炎在里面大叫:“啥?!这就出来了?”

跟着又传来陈友福的声音,“有啥大惊小怪的,就关十五天,人家早出来了,只不过前几天才回林场。”

陈炎的声音继续传来,“他他娘的还敢来鹿场?!我说你们鹿场的人也是一帮怂包蛋,鹿场被他害成这样,还能让他大摇大摆走出去?”

“你个混账小子能懂啥,我怂包?当年那么高的熊罴子,谁见着不害怕,可咱就是割了它一只耳朵,还活着回家了,那耳朵~~”

“真的假的,友福叔,你还跟熊罴子打过架呢,啥时候的事儿啊~~”

“这事儿要说可就远了,当年咱队伍还没打过来~~”

听着两人扯着扯着就扯到地球另一边了,肖正平便推开门走进去。

果然,陈炎和陈友福两人一人捧着一杯热茶面对面坐着,聊得好不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