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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林场时,早已得到通知的陈爱民和蔡志鹏已经在陈大军办公室等着了。

参会的人不多,就眼前几个,唐汇东就说没必要去会议室,在办公室聊聊就行了。

大致的情况唐汇东已经从肖正平嘴里了解,所以寒暄两句后他就直接进入正题,问蔡志鹏一些技术性的问题。

昨天的时候,蔡志鹏已经在陈爱民的带领下把桐山大致转了一圈。根据他的了解,桐山绝大部分都是林地,气候湿冷,且土壤以黏质黄土为主,不适宜种植熟地这类根茎药材。

“不过也有适合这种林下种植的药材,比如说黄精白芨之类的,”说着,蔡志鹏拿出几把草放在陈大军办公桌上,“你们看,这就是野生黄精,我在你们山上采的。这种野生黄精具有极大的药用价值,市面上的价格也还可以。”这时,他看向肖正平,“肖总,黄精也是一味可以泡酒的药材,也有滋阴补阳的功效。”

说罢,蔡志鹏总结道:“林场的资源还是很丰富的,能种的药材也不少,不过我建议采取两种办法,一种人工集中种植,一种野生养殖,就是把种子撒在山上,让它自然生长,能长多少就长多少。前者呢,药用功效差点儿,但是有产量,后者产量可能会稍微差点儿,但是药用功效大,两者都有不错的经济效益。不过呢,你们得给我一点儿时间研究研究,最好是种既有经济效益,肖总又能利用的药材。”

蔡志鹏的声音不大,说起话来也不连贯,大概是很少当着这么多人发言,他显得很紧张,有几个时候都能很明显听见他的声音在发抖。

不过在场的人没一个在意这些,因为蔡志鹏说的内容非常全面也非常细致,不仅让唐汇东和陈大军连连点头,肖正平也彻底放下了心。

蔡志鹏说完之后,唐汇东暗忖半晌,随后抬起头说道:“蔡~~工是吧!你能不能把你刚才说的写成纸质材料,最好弄成一份可行性报告。”

蔡志鹏几乎没有犹豫,“没问题。”

“嗯,这件事儿陈大军和肖正平你俩协助他完成,报告越详细越好。行,既然是开会,那我这个当领导的也得表示表示。总的来说,这件事儿可行性还是很高的。但是你们两个不要忘了,种植的技术只是一个前提,关键还是职工。大军,肖正平可是说话算话,给你拿出来一个很好的方案,接下来就看你的啦,如何做好解释工作和安抚工作,这可是重中之重啊。”

说到这里,唐汇东顿了顿,仔细看了看陈大军的脸色。

陈大军显然不想就这么上套,一脸不甘愿的样子,“领导怎么吩咐我就怎么执行,尽量去做工作吧。”

唐汇东立马耷拉下脸来,指着肖正平冲陈大军怒道:“人家二十来岁,愣是把快要死掉的鹿场搞成咱们县最火的企业,现在又给你林场出谋划策来了。你陈大军好歹是个军人,光岁数就是人家的两倍,能不能拿出点儿魄力来?!我告诉你陈大军,安抚好职工就是我给你下的命令,要是出了啥乱子,我饶不了你!”

说完,唐汇东暗自生了会儿闷气,瞪着陈大军看了一会儿后说道:“行了,今天就这么着。大军,安排饭去,大老远跑一趟,我可不想饿着肚子回去。”

陈大军答了声好,随后便闷闷不乐地离开。

吃过饭,肖正平和陈大军一众人送走唐汇东,随后肖正平回到鹿场。

蔡志鹏又在桐山多留了两天,采集了一些土壤样本和野生药材样本,第三天才跟肖正平回到县城。

......

时间进入五月,气温已经大幅度回升,除了山里的人们,石德县大部分人都已经褪去了冬衣。

就像雪融之后树杈上生出来嫩芽一样,人们伸出养了一整个冬天的白白嫩嫩的膀子,似乎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力气,蓄势待发地准备这一年的奋斗。

在樟树垭山上,烟苗已经全部下地,这段时间人们的工作以施肥、锄草为主,虽然繁杂,却相对轻松。

肖坤国把任务分配了一下,戴哑巴带着牲口管烟地,他自己则跟老二管肖正平的屋子。

为了尽量把时间提前,肖坤国还请来几个帮手,邹怀礼也带着那套凿子刨子加入其中。

肖正平的家就挨着大路,是进村的必经之处,人们来来往往,看着这一番如火如荼的场景,就像是肖正平在向全村人宣告他是“首富”一样,有人叫好,但更多的人是嫉妒。

这天,肖坤国跟往常一样,光着膀子、一手拿砖头一手拿抹子,肖坤水则来来回回担泥浆。

正干得起劲儿的时候,站在墙头上的肖坤国看见陈炎的小四轮开上了山。

小四轮经过大槐树,又经过陈炎家,却没有停,一直往里面开进来。

肖坤国见状朝下面的肖坤水喊了声,“平子回来啦!”

平子回家不是新鲜事儿,这段日子他就像点卯一样,过段日子就回家住一宿,隔天又急急忙忙赶出去,所以兄弟俩都没当回事。

哪儿知道当车子停在屋后大路上时,首先从车上跳下来的不是肖正平,而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肖坤国意识到不对劲,便站起身打量。

下面担泥浆的肖坤水发现了大哥的异样,站在底下问道,“咋啦?谁来了?”

肖坤国没回答,而是紧紧盯着车子的方向。忽然,他的身子猛地一震,随后把手里的抹子往泥浆桶里一扔,马上就要下来,一边踩着竹撇子一边激动地喊道:“秀琴!秀琴回家啦!”

肖坤水从没见过大哥这幅样子,听见“秀琴”两个字后他还想了想,但是很快,他想到自己的闺女就叫秀琴。

于是他立马将肩膀上的泥浆担子扔到一旁,慌不迭地跑出去。

肖正平手里提着两个大网兜,里面尽是一些吃喝零食,他人高马大的,完全挡住了身后的人,肖坤国兄弟俩跑出来的时候,只能看见他身后有个人牵着两个小孩儿。

肖坤国下意识抓住老二的手,着急忙慌往前钻,肖正平见状便让开去路,瞬时,肖秀琴消瘦的身影便出现在兄弟俩眼前。

“哎呀哈哈~~”肖坤水双手往大腿上一拍,发出一声滑稽的、凄切的怪叫,就朝肖秀琴扑过去。

人们不清楚肖坤水是哭还是笑,就见他抱着肖秀琴的脑袋呜咽着,时不时还大喊一声:“我的闺女呀~~”

站在一旁的肖坤国也激动得不行,虽然脸上笑着,却时不时扭过脑袋悄悄抹眼泪。

人们围着肖家人观看了一会儿,渐渐明白怎么回事儿,明白过来之后,人们不停地唏嘘感叹,眼窝浅的人也不禁湿了眼眶。

亲情,有时淡得像水,有时浓得像血,那骨肉亲情之间的羁绊,没人不感同身受,也没人不为之动容。

当即,肖正平宣布今天收工、工钱照给,每人发了一支烟后就把他们送了回去。

肖坤水抱着肖秀琴哭了一会儿,忽地发现还有俩小娃痴愣愣地看着自己。

他松开肖秀琴,抹了把眼泪,问道:“这是~~”

肖秀琴一笑,“是你外孙!鑫鑫、维维,快叫外公!”

黄鑫早就好奇这位从未谋面的外公,便立马畅快地喊了出来,赵维有点儿畏畏缩缩,但在他妈的鼓励下,也喊了一声。

两声“外公”就像世间最甜的蜜糖一样,肖坤水那干巴衰老的心,瞬间就融化了。

“好啦,咱们见外婆去,见完外婆吃大餐!”肖正平放下网兜缓了下胳膊,将二伯父女俩发泄得差不多,就招呼众人回后山。

按照肖坤国的安排,肖正平大妈二大妈这时已经从地里回来,正在准备中午的饭菜。

肖家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全家性的聚餐都在肖坤国家里。

所以当肖坤国带着众人来到自家前院时,灶房里的炒菜声已经响彻整个院子。

肖坤水迫不及待,一声大喊:“正文妈,快出来瞧瞧,看看谁回家啦!”

肖坤水的性格内敛,轻易不大声说话,像这样无所顾忌地扯开嗓子大喊,这辈子他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于是这阵喊声不仅把肖正平二大妈喊了出来,也喊来了肖正平大妈。

“哎呀!我闺女!我闺女啊!”二大妈跳着脚叫起来,叫着叫着又哭起来。

不过她没有像肖坤水那样埋头痛哭,而是一边哭着一边拉着闺女上下打量,“你咋瘦成这样啦?头发都黄了!哎呀,你这脸,该吃了多少苦头呀!”

肖正平闻言顿时一怔,心说到底女人心细,可不能让二大妈这样问下去,不然非得问出个好歹来。

上山之前,肖正平仔细叮嘱过知情的几个人,让他们绝对不要把三姐的过往说出来,就当那些事儿没发生过。

可是这些天肖秀琴虽然养好了一些,那一身的伤却没那么容易好利索。

这么想着,肖正平赶紧上前,一把将二大妈从三姐身旁拉开,“二大妈,刚三姐跟二伯已经哭过了,你别再招她哭呀,今天可是好日子,别让三姐把身子哭坏了。”

二大妈一听,立马换了张笑脸,“对对对,高兴,今天应该高兴。秀琴,快进屋,多久没吃家里的饭啦,今天好好吃一顿。”说罢,又冲身后的肖正平大妈喊道,“大嫂,我回去再那点儿肉过来,今天咱家吃个团圆饭。”

说完正要跑呢,肖坤水一把拉住了她,“瞎忙活啥呀,这还两个人你没认识呢!”

说着,肖坤水把身后的两个孩子推向身前。

二大妈一瞧,马上会意,“哎呀,这是我外孙吧!”

肖秀琴立马蹲下来,让孩子喊外婆。

肖坤水把孩子交给老伴儿,便一路疾走回到家里,取了一块腊猪蹄和一大块腊肉过来。

把肉交给老伴儿后,他又拉着两个外孙走出来,张罗着要给俩孩子买糖果吃去。

进屋坐下,各种问题就随之而至,肖正平坐在三姐身旁,帮着她回答各种问题。

没多大一会儿,肖正文一家子也回来了,是肖正平提前一天吩咐王鹏开车送过来的。

王鹏很识趣,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刻,他一个外人在这里不像那么回事儿,于是把肖正文送回家后,他马上告辞去了陈炎家。

此时此刻,樟树垭风和日丽,那一阵阵带着清香的山风从肖家院子上空吹过,带着一缕缕青色的炊烟在空中舞动,似乎也为肖家这高兴的日子欢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