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王玉刚问了张铁军一句。
走到厂子大门,徐老四向左拐,他家在下河套,不和大家一起走。
王玉刚和刘彪要去汽车站坐公交车,和张铁军还有徐大个一路。白天的非交接班时间小火车会停运,要去百货商店门前去坐三中队的大客车。
这边整个区的公交车都是钢铁公司运营,没有一辆车是市政的。
“我得去我妈那汇报一声,然后去趟市里有点事儿。明天白班走不了。”
“你坐什么车呀?”
“拼车呗,你去不?”
王玉刚琢磨了一下,有点意动:“想去,挺长时间没去市里了。我没带钱哪。”
“我有。”
“那也行。我想买件娇衫,怎么样?”
张铁军的裤腰上突然bbb……,bbb……的叫起来。这会儿的bb机就特么一个叫声,所有人都一样。
“我靠,铁军,买bb机啦?有钱人哪。”刘彪凑过来想看。
张铁军摘下bb机看了看,是宾馆的号码。看了看时间,应该是小华那边帮张英办完了事情想和自己说一下,或者是张英找自己。
“你也买呗,”张铁军随口应付了刘彪一句:“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几个月工资就出来了。”
“操,这个逼让你装的,成功了。我特么是真买不起。”
“买了也没啥用啊,”王玉刚说:“现在谁家里也没有电话,也没有什么大事儿,挂它干什么?谁呼?看时间的话还有点浪费,戴表不就行了。”
“这话让你说的,你怎么像山里出来的?这是科技懂不?潮流,时髦懂不懂?这往腰上一别不牛逼呀?不管在哪谁想找你就一个电话。公用电话知道不?”
张铁军看了看侃侃而谈的刘彪,稍微有点意外,这家伙追时髦可以理解,能说出来科技这话还真没想到,谁说混混就不会与时俱进的?
不过总体来说也就是羡慕,追求牛逼。
至于功能什么的估计在他们眼里并不重要。一个混混能有什么事情需要打传呼?喂,快过来帮我打架?还是咱们一起去偷铁?
选厂这边的混混很少有掏人钱包的,怕被人打死,一般都是打厂矿的主意,偷点破铜烂铁卖破烂。少,不是没有,天天都有挨揍的,工人可不惯着他们。
徐大个也凑过来看了看张铁军手里的bb机,夸了几句好看,也是挺羡慕的。不过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并不会因为时髦就去花钱,也就是羡慕一下。
发廊已经开门了,有人在剪头,张铁军往里看了一眼没进去也没吱声,也不知道谷春芬看到他没有。
走到市场路口,刘彪去了车站,张铁军和王玉刚去张妈店里,徐大个去买菜。
张妈正在喂狗。
张铁军从小到大家里都没断过狗,去年家里的狗突然发病死了,全家人哭了好几天,一直到这会儿还没再养,张妈就喂了几条流浪狗解馋。
“妈。”
“张婶儿。”
张妈回过头看了一眼:“回来啦?不是今天正式上班了吗?”
“我们班组今天刚下夜班,明天白班。”
“你俩分一个班去啦?”
“嗯,四班,刘三子是副工长。”
“刘三子都当工长啦?到是行,多少能照顾照顾点,多少年老邻居了,总不至于一点情面也不讲。那你们运气挺好啊,上班第一天就歇班。”
“那还不是一样?今天不上明天上。我先回个电话。”张铁军去一边的小卖部用公用电话打到宾馆。
公用电话九零年这会儿已经不少了,基本上小卖部里都有一台,接打五毛概不还价,不足一分钟按一分钟计算,反正取整,一分零两秒就是两分钟。还是有点小贵的。
传呼是小华打的,就是和张铁军说一声张英的事情办好了,用小华的名义帮张英租了五个柜台。这一下就是九千块钱,看来张英也是个小富婆。
张英的意思前面这点时间柜台就给张铁军这边先用着,不要声张。她把柜台选在了远离管理处那边。也都差不多,只要不是选在公共厕所附近都可以。
公共厕所附近也不是说生意不好,是太臭了,还乱。通道嘛。所以转租的价格就硬是比其他地方低了一两万,不划算。张英又不可能自己去经营。
“哥,你啥时候来呀?我一个人在这一点意思都没有。”
“等下我就叫小平姐过来,就这么几天,后边有你累的时候。没事干就看电视。”
“那你快点。”
张铁军哄了几句挂断电话,寻思着到是可以让小平姐先过去,反正房租也都交了,不住也是浪费,提前过去适应适应环境也是应该的。
正好今天要过去找人收拾摊位,可以去宾馆餐厅把饭定了。餐厅也可以包月,定好额度就行了。
“给谁打电话?”一回来张妈就问了一句。
“小华,我让她过来帮我卖衣服。”
“你这两天没回来是去你大姨家啦?”
“嗯,反正小华在家也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我在地下商场租的柜台,手续执照什么的都办好了,一会儿就过去找人收拾收拾。”
“到是弄的挺快,干上了就好好干,别三心二意的就行,现在卖衣服到是亏不着。上点心吧,把班这边安排好。
跟你说工作是大头,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心里有点数。”
“明白。”张铁军也不和老妈犟,反正顺着说让她高兴就行了,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思想这东西不是几句话就能扭转过来的。
这个年代虽然不像前几年那么看不起做生意的了,但也并不感觉有多高,就算是那些挣着钱的人也一样,还是感觉上班进全民才是正道。
和张妈汇报了一下工作上的安排,还有生意上的进度,张铁军和王玉刚就去了公交站。
“你要卖衣服啊?”走远了王玉刚才出声问。
“嗯,在站前地下商场租了几个柜台,让我姐和我妹妹帮我卖,试试呗。你干不干?”
“我到是想,我爹才不能让我去呢,说了也白说还得挨骂。算了。”王玉刚摇了摇头。
他家里管的特别紧,他爹那个人平时严肃的一匹,家里孩子事无巨细都要管,还不允许反驳讲道理,什么事都必须得按照他的要求来。
家教是真的好,不过他家孩子活的也是真压抑,完全没有一点自由和自主。和王玉刚家里差不多的还有于泽秋家,于泽秋的老爸和王玉刚他爹有一拼,风格特别相像。
“你现在上班了,可以自己攒点钱,”张铁军说:“一个月攒点,有个大半年就有本了,到时候我匀给你一个柜台慢慢弄,很快就能干起来。
只要挣了钱你爹估计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前提是不影响工作,班得好好上,后面再说后面的。”
“到是也行,我考虑考虑。我工资得交家,得偷着和我妈商量一下才行。”
“交一半呗,咱们都这么大了,身上怎么也得留点零花钱吧?这个我估计你爸不能管,你又不乱花钱。再说你爸又不在选厂,具体开多少不是你说了算?”
王玉刚的爸爸在运输段上班,名义上是归到选厂,实际上是受公司运输部管理,而且这会儿已经退休了。
王玉刚是家里最小的,她有两个姐姐,大姐这会儿都三十多岁孩子都挺大了。
细碎的工资高是高在岗位工资和各种奖金,这个每个车间都不一样,厂和厂的差别更大,而且没有定数,完全可以少说一点。这个时候又没有工资条,都是发现金。
王玉刚就开始沉默,琢磨起来。
估计就算做也得经过一段时间的心里斗争,毕竟从小到大听话都听习惯了,冷不丁的要和家里撒谎,这个心里负担还是有点大的。
张铁军是从小家里管的就比较宽松,没有这方面的负担。家庭环境对孩子的影响太大了,甚至直接决定着孩子的一生。
张铁军带着王玉刚一边聊天一边去了小平家。
她家白天房门从来不关,随便进出。这个时候很多人家都是这么个习惯,方便邻居好友过来串门,省着还得敲门显得生份。
“小姐儿。”
“哎,在这屋。”
“铁军。”二哥竟然也在家,在小屋那边喊了一声。
张铁军过去趴在门框上往里看了一眼,二哥在床上躺着呢。
“咋了这是?”
“没咋,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多睡了一会儿。你那头的事儿弄准没?什么时候开始?”
“柜台已经租了,货也去沈阳定了,这头我今天带我小姐儿先过去,等货到了你再带人过去就行,反正这几天就少喝点酒别惹事打架。
那边住的吃的我都安排好了,就在市府宾馆里面,在那边二哥你们可得注点意别闹事儿,尽量也别喝酒了,这年头挣钱才是最重要的,手里有了钱腰杆才硬。”
“铁军现在这层次渐涨啊。”小平从那屋走过来,笑着说:“这小话说的,一套一套的。二哥你听见没?现在铁军是你们老板,说话得听。”
“我知道。”小力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干正事我还不知道?放心吧都。”
“那今天小姐就先和我过去了啊,”张铁军对小力说:“你们这边在家等几天,那边收拾好了就一起去,然后基本上这一个来月就没时间回来了。”
“那我咋吃饭哪?”小力扭头看过来。他不会做饭。
“去我家吃吧,反正就几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