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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城内的人们早早地起床赶生活。稍有余财的人家会点盏灯照亮,穷困些的就干脆摸黑起身去烧火做饭。

祝三和张仙姑都起得很早,祝三是盘算着早起去衙门附近探听点消息,张仙姑与她睡同一张床上,祝三一起,她也就醒了。

张仙姑道:“起那么早做甚?”

祝三道:“我去听听信儿。”

张仙姑也爬了起来:“我与你一同去。”

祝三没有拒绝,现在这个情况,母女俩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两人匆匆吃了早饭,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天彻底亮了才动身。张仙姑临出门才发现眼睛没蒙,掏了半天才掏出黑布蒙了。祝三这回没有担担子,随身了点钱,将门锁了,母女俩一同往衙门那里走去。

越走,路上的人越多。祝三听了听路人交谈,仿佛是在说衙门有事儿要宣布。祝三与张仙姑对视,扭头见到了张仙姑眼上的黑布,抬手将她的脸拨正,扶着她的胳膊一同去衙前。她们到得不算早,靠前的位置已经有人了,祝三也不大敢往前面挤,怕万一被认了出来,于是扯着一个身边的人问道:“这位老兄,出什么事了?”

那人三十来岁,见个十来岁的毛孩子管他叫老兄,有点好笑地说:“不知道什么事就过来瞧热闹了?”

“你这么说是知道了?趁还没开始,说一说么……”

这位老兄倒是个爽快人,道:“今早,城门封了,城上说,昨天又新来了个钦差,连夜把陈家的案子弄明白了!嘿!可真厉害哈!今天要判哩!你瞧这儿,各街口都站着人呢,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圣上派这两位钦差来,真是各有各的好处……”

说到这里他就不爽快了,笑出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祝三想了想钟钦差,那一位干的什么事儿呢?哦,把于平他们狠狠整治了一番。那倒是容易叫人喜欢的,如果她没有被送来送去的话,估计也会觉得钟钦差是个纯纯的好人。

爽快老兄说完,锣声响起,有人说:“钦差出来了!”

祝三个子还矮,张仙姑个头也不高,亏得衙前搭了个临时的台子,郑熹与沈瑛都往台上坐了,祝三才看着了这两个人,果然,她之前没猜错,这郑熹就是郑七,那个副使沈瑛也与昨晚在暗处窥见的一样。

张仙姑紧紧地抓住了女儿的手,她说了许多次“救不了就不救了”,事到临头却依然希望丈夫无事的。

郑熹与沈瑛互相谦让了一下,先由黄先生上前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钦差正使,那位是副使,是奉了皇命来审理陈府的案子的。然后才是很白话地讲:“知道府里传得有鼻子有眼,什么咒人之类,人人心不安!钦差大人体恤咱们,将案子审明断清,好叫大家放心过活!”

听的人都叫好。

年轻好看的钦差,连夜来、连夜弄清了案子,大清早给城门一关,就要结案!多么的痛快!这两个月来大家也确实有点提心吊胆,陈府附近原本是住家颇多的地方,现在都没几个人住了!一时弄清爽,那可真是太好了!

黄先生等叫好了持续了一阵儿,才又双手下压:“静一静!”差役敲响铜锣,场面安静了。祝三的心也提起来了,她是猜到了郑七可能是钦差,所以赌了一把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郑七,且将物证留了下来。郑七信不信、信几分,信了之后又会怎么判,她也不太确定。

郑熹没有自己扯着嗓子喊,而是自己说一句,由金良等人以及差役们大声喊出去。

郑熹的宣判乃是:查实,这是一起盗墓的案子,并非诅咒的案子,诅咒之事只是障眼法。

陈蔚是诅咒的主谋,但是他没有亲自实施诅咒且无人因诅咒而伤亡,盗墓案他并不知情,但盗墓案因他的歹心而起,所以要押回京城复审后宣判。

京城来的“妖道”是个团伙,诅咒案是从犯,但是没有人伤亡,只能算未遂,盗墓案就是他们干的,开棺见尸,依律是死刑,这个死刑要押到京城去复述后再执行。

本地神棍们,并没有成团伙,只是临时被招募,两桩案子他们是不知情,但是客观上也参与其中了,又不能及时发现首告,罚,还是要罚的。每人按照参与的程度不同,打板子,打完了,把做中人的老道也带上京做证人,其他人就地开释。

羁押的本地神棍的家属们,也一并开释,让他们同自己的亲人一同回家。

然后又展示了一下部分赃物,以示自己说的是实情。然后把赃物装箱,贴上封皮,运回京城。等案子断下来之后,发还陈家。

从他说第一句开始,议论的声音就没有断过,需要差役们不停地敲锣才能维持秩序。因为这个案子的走向太过离奇了!市井闲谈确实好讲些富贵人家的秘闻,一个诅咒亲兄就可以讲很久了,不想其中竟还有这样的隐情,还是盗墓哎!

有道德的人谴责陈二公子不顾人伦,爱热闹的猜着里面还有没有隐情,算是为紧张的生活添了一点娱乐。

人们一阵阵的说“青天”,夸赞郑熹断得明白,干得漂亮。

陈萌哭倒在两位钦差面前。

张仙姑死死拽着女儿的袖子,低声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祝三答应着,说:“咱们也得收拾收拾,准备接爹回家养伤。”

“哎。”

本地神棍挨的板子多少不等,德高望重那位中人,判了四十,最轻的也有二十的,朱神汉也从中分到了三十大板。他们之前已经挨过多少不等的板子了,运气好的只挨过一顿轻的,运气差点挨得多些,总体比京城的“妖道”们好不少。朱神汉一直就是个普通人,运气也很普通,从头到尾,他既没有能不挨打,也不是挨得最多最重的。

中不溜混着。

到现在,能放走已是万幸了!这些神棍多少能猜到一些,找他们的,平常能有什么事?一是祈福(包括求子),二是消灾,三就是害人呗。三分之一的概率,是吧?不过大家都有志一同地喊冤,反正也确实没人直接找到他们让他们作法害人。

人人心里都下个决心:下回一定不这么干了,必得弄个明白再干!

张仙姑装瞎,看不着什么样子,祝三却有盘算,这一顿打下来还有点时间,她拽着张仙姑离开了人群。张仙姑道:“你怎么走了?咱们等他挨完了打,架他回去!”

祝三道:“扒了衣服打,且得打一阵儿呢,赶紧的,趁这会儿去药铺买点棒疮药!晚了再涨价!还有,接回来睡哪儿呢?咱们仨挤一张床也挤不下呀!腿脚快着些,办完这些再来接人也来得及!顶好能弄个板车推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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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仙姑是个麻利的人,听祝三一说就知道这样最好,听两边人声少了,知道转入小巷,一把将脸上的黑布扯下:“行了,接到你爹,我也不用再这么装了!”装瞎是为了改装,怕被官府拿了。现在还怕什么?

一边走一边骂:“既然与咱们没干系,头先拿咱们干嘛?”

祝三此时心情还好,解释道:“怕是几伙人神仙打架呢!府衙、钟钦差,现在这个郑钦差,一人一个主意。”

张仙姑又夸了郑熹几句:“后头这个钦差好!又不多事,又明白事理!回来给他上炷香!要是能少打那个老东西几板子就好了!”时至今日,能打个几板子之后放人,在她这里就是个好人了。

祝三道:“到了。”

她识得道路,找了两家药铺,才买齐药材。除了棒疮药,又买了点去火的药,药铺里几乎没人,连郎中都去看热闹了,只留个小学徒看门。还问她们:“不等师父回来把把脉吗?你们什么症候呀?”

张仙姑道:“挨了打,上火。”要不是朱神汉这一顿板子挨得不少,且附近不熟,她甚至想省点去火药材的钱,自己出去随便挖一点了。

神棍家么,简单的药理也略懂一点,不过比起药铺正经的君臣调和的药方,那是万万不如的。

祝三又问药铺有没有什么破烂门板之类,得到了扇底下烂了两寸的烂门板,又付了十文钱。张仙姑问:“你买这个做甚?不如直接买柴!”这玩儿当柴禾烧还要劈。祝三道:“今晚我睡这个!”她估摸着,朱神汉这一顿打挨完,怕是得养几天才行,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离开这里。

回来把药和破门板往租来的房子里一扔,再跑去衙门前接人。祝三留意着,围观衙门前判罚行刑的人群外围,有不少板车,上面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祝三拣了一辆看着比较新的,问这是谁的。向这人讲定,等看完了热闹,用他的板车一阵儿,付他二十文钱。

于是他和张仙姑也就得到了站到板车上的资格。

那边板子也打得差不多了,朱神汉已经挨完了,被扔到一边,身上胡乱盖了件衣服。那位德高望重还在挨打,不过也不差几板子了。祝三估摸着,再过一阵儿,全部打完,郑熹等人再说几句场面话,也这事儿也就结束了。然后把朱神汉拖回养伤,趁他养伤的时间重新规划一下以后的生活。

她这儿想得很好,不料情势突变!

眼见得所有人的板子都打完,郑熹说了几句以后要遵纪守法的场面话,下令把关押的神棍家属们押过来,一并开释。然后又对沈瑛说:“差不多啦,我有件事要他们本地的人去办,不如将令外甥女的事儿叫他们一并寻来,他们地头熟。他们办着,咱们去看看知府的伤势,探完病回来也许人就在你面前了呢。令外甥女有什么表记没有?”

沈瑛微有惊喜:“还是七郎想得周到!”

郑熹正要客套几句,一个差役跑进来:“不、不、不好了!钦、钦差来了!”

黄先生斥道:“钦差就在这里,还有什么钦差?”

“钟钟钟……”

郑熹道:“是钟大人到了么?五郎,咱们的事稍缓再说。”他正一正衣冠,起身准备迎接。

祝三站在板车上,又踮了踮脚尖,看到对面远处有一阵人马分开人群,往这边过来,人群愈发拥挤,十分壮观。

来的是钟宜和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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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宜一张方正的脸上表情绝称不上愉快,一旁的周游更是肉眼可见的生气。

昨天因为天色已晚,周游回来如此这般一讲,钟宜也没太在意,估计郑熹应该是今晚接手人犯,第二天才会与自己会面,见陈家兄弟之类都是应该的,真正办案,恐怕得等到第三天了。

自己完全可以第二天与他聊过之后再决定是不是马上动身。为此,他还特意嘱咐周游一定要礼貌。两下如果谈拢,他得以稍稍染指这巫蛊的案子,分润一点功劳,回京也好说话。

哪料到郑熹是个狠角色,竟然连夜查案不带喘口气的!比他来查案时下手还要快!

功劳恐怕是分润不到了,也不能就翘脚在行辕里等着郑熹过来,那就显得自己疏懒了。钟宜听说郑熹在断案的时候就赶紧换好了衣服,命准备仪仗,赶过来与郑熹会面。

郑熹这边熬了一夜,已经准备收尾了,又来一个钟宜!黄先生等人在肚里把这个“专门来治咱们”的钦差祖宗八百辈都骂尽了,还得维持秩序、笑脸相迎——另一位钦差还在看着呢。

两下寒暄过,钟宜与沈瑛又叙了几句,郑熹也对周游的皮笑肉不笑报以温和有礼的笑容。钟宜见郑熹眼眶微凹,关切地道:“你也太辛苦了!案子放一夜又如何?不养足了精神,如何能将案子理清呢?”

郑熹笑道:“我性急,已然理清了。这案子拖延越久,百姓越不安,什么流言都有,很不好。好在如今已经查明了。”

周游忍不住呛了他一句:“什么?你?查明了?你开了天眼吗?”

郑熹道:“运气好罢了。”慢慢为钟宜解释了案情。就很简单,一个蠢纨绔想害亲哥,被一伙盗墓贼利用了机会来偷了纨绔的祖坟。这里面比较特别的是,纨绔他爹是当朝丞相,也就是说,当朝丞相的祖坟被人掏了!

钟宜脸色大变:“什么?”

郑熹又展示了赃物。

钟宜又说:“那就不该把这些本地的神汉给放了,该都拿上京去!若本地人没有严惩,他们便以为干这样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等咱们走了,非但陈氏,此间富户的阴宅怕都要遭殃了!”

郑熹一声叹息:“世叔,适可而止,纵然拿上京去,他们这些受蒙蔽的从犯又能罚到什么样呢?我当众行罚,就是为了警示世人。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周游犹豫着想上前,他虽然是个被娇惯长大的少年,多少记得些礼仪,公开的场合他是“下官”。

见钟宜还在皱眉,郑熹道:“世叔,你出来得够久了,不要久离京师、久离陛下左右才好。”

钟宜悚然而惊:“算很久么?唉……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周游轻声嘀咕:“他还少年呢?老帮菜!”

郑熹没理他,邀钟宜一同去看望知府,钟宜对知府毫无好感,甚至因为知府不肯把人犯交给他而生气,他说:“不了。他才与我怄气,见到我别伤势更重了。”说完,又沉沉地看了黄先生一眼。他没看错,这群狗才是真的狗!

钟宜不相信,郑熹能够在没有本地差役协助的情况下能在刚到府城的情况下,一夜之间将案审明,条条理得通顺。而且自己办案的时候呢?这群小人推三阻四!真想再多留一天把他们都狠狠地办了!

黄先生情知不妙,打定主意直到钟宜离开之前,都要跟在郑熹的身边!他愈发恭敬地站到了郑熹的身边,惹得钟宜一阵恶心,一甩袖子:“好吧!稍等我在行辕设宴,为你们二人接风,哦,庆功。”

郑熹客套两句,抬手送钟宜离开,此时,府衙内冲出一个少年来,先是喊着:“钦差大人,为学生做主!”看到钟宜之后转而喊,“狗贼,还我父母命来!”

“哄!”本来想要散去的人群又聚拢了来!豁!本想看个审案子的,不料还有这样的好戏!往常这些人高高在上的,连他家门缝都不叫你往里偷瞧,这会儿光天化日之下公开闹起来,多么难得!

张仙姑与祝三却没心情看他们闹,只盼他们快点闹完,她们好拖着朱神汉回去治伤!张仙姑嘴上不停地小声嘀咕:“怎么还不完?怎么还不完?”

祝三道:“我看他们就快完了。”以她与钟宜、郑七短暂的接触来看,两位都不是愿意把闹剧演给平头百姓看的人,要闹,也是回衙门里关起门来闹。这孩子是知府家的儿子,祝三与张仙姑在府衙帮忙的时候都见不着他,不过看他的衣着也约摸能猜到身份了。

张仙姑道:“那他们就快点完吧!”

郑熹与钟宜虽然吃惊,却都当机立断,一齐下令:“将这小郎君带回衙里慢慢说话!”

黄先生假意上前帮忙劝解:“小郎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哎,你们,快来……”实则是拿身子帮他挡了郑熹等人的下属,好叫他把攻击钟宜的话说完。管知府死不死,扣钟宜头上,正合适!哪怕是误会,也不碍事!

这孩子倒有点这个年纪男孩子的血性,认准了钟宜害死了他的父母。他挣扎着对郑熹大声吼着:“您别被他蒙蔽了!他害我父亲!父亲抬回来,母亲以为父亲过世,也惊惧而死!今早父亲醒来,听闻母亲死了,也……唔唔!”

这会儿要再不把嘴捂上,谁都能看出来黄先生放水了。

看客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开始议论。郑熹与钟宜火速联手,把人弄回府衙,外面的人群渐渐散了,祝三与张仙姑没心情讨论知府夫妇的事情,拿了板车,把朱神汉往车上一放。板车的主人才看了一场热闹,心满意足,也不反悔,还说朱神汉倒霉,搭了把手帮她们拉车。

一路有人指指点点,越往回走,同行的人越少,终于,与她们同路的就只有徐甲了。

徐甲:……这婆娘不是瞎子!她们也不是什么良民!这家男人还……我他娘的这是走的什么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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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算走着好运啦!”张仙姑气呼呼地对朱神汉说。

朱神汉趴在板车上,祝三和张仙姑跟在车边,张仙姑一边走一边说:“回去我再与你算账。”

朱神汉道:“行啦!能挣出命来还真算好运了!你不知道,那个徐道长,他叫穿了琵琶骨!他娘的!这一行真是不好干啊!”

拉车的汉子听了这句,回头问朱神汉:“这位大哥,这么狠的吗?”

朱神汉道:“不过他们活该,把我们给坑了!哎哟,我还道只是帮着装个样子哩!我还当自己运气好,也不问会不会念经就说给钱!我哼几句就能跟着吃酒肉,谁知道……老三啊,记着了,天下没有便宜事的!”

张仙姑忍不住了,骂道:“还用你这个死鬼教?!!!我们快叫你坑死啦!!!府里县里还要拿我们!要不钦差断案明白,我们也要下大狱的!你个王八蛋!”

一路骂,骂到了租的房子,板车的主人还帮忙把朱神汉架到了屋里。张仙姑道:“多谢啦!喝口水再走吧!哎,先别把他放床上,这身衣裳忒晦气了,我给他脱了烧了再安置他。多谢您了。”

祝三又摸了十文钱给这板车的主人,这人笑道:“小哥,你会比你爹娘有出息的。”

祝三笑笑:“承您吉言,您慢走。”

板车的主人走了,张仙姑一面扒朱神汉的衣服一面说:“头上身上也不知道多少虱子跳蚤,别污了被卧,你挨了打不能动弹,趴那儿不就净挨咬了吗?!先忍忍,我给你弄干净了你趴着更舒服些。”

朱神汉道:“行。”

正收拾着,徐甲进来了。他思前想后,觉得宁愿把租金退回去,这房子也不能继续租了。陈家案子差不多了,这条街也会很快恢复热闹,他的房子不愁租不出去,弄个吃了官司的神棍一家在这儿住,还不定什么样呢!再说了,当初这装瞎的婆娘杀价杀得太狠,太不划算了。

徐甲笑着进来,正要说话,却见祝三提着个斧头来迎他。

徐甲的笑容凝固了。

祝三问道:“有事?”

徐甲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来看看你们还缺什么。”

张仙姑道:“白送?”

“呃……”

张仙姑把朱神汉的衣服拿到灶下塞了,跑出来把他的头发一通篦,将人往床上一放,出来外间取水,说:“我们实在没闲钱了。”

徐甲道:“啊哈,那……您忙着。大夫要请一个么?”

张仙姑道:“药已经买了。”

徐甲倒退着出了门,摸着脖子回到了自己家门口,摸出钥匙准备开门,冷不丁跑来一个人,跳得他在自家门口跳了起来:“谁?干嘛?”

来人道:“你干嘛?发癔症啦?!赶紧的,府衙黄先生传钦差大人的令,叫邻长、里长都过去听命呢!”

徐甲认出此人是在衙中当差的一个差役,才安下神来,笑问道:“钦差大人还有闲心搭理我们?”

来人道:“钦差多着呢!刚断完案的郑钦差与知府又没有官司打,他自然是有闲心的。”

徐甲也不开门了,与他并肩一道走着,一道问:“哎,刚才府衙的小郎君,怎么回事儿?”

来人道:“可说呢!活把他爹坑死啦!”

“来,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这世间的儿子真是讨债来的,前有陈家二郎,后有咱们这位小郎君。他娘看他爹被抬回来,以为他爹死了,一时想不开也死了。他爹醒了,看娘子死了,一口气没上来,是撅过去的,没死。他没分辨清,就跑出来与钟钦差对账!”

徐甲咬着指头,道:“等知府大人一醒,知道儿子惹了钦差……”

“可不,吓死了。哎,钟钦差也没落着好,也灰不溜丢的被‘劝’走了。如今这一团乱,新来的郑钦差正在理事。他叫你办什么,可不敢偷奸耍滑!”

“那是,那是!新钦差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啊!不敢,不敢!”

徐甲一路“不敢”着到了府衙,屋子还没来得及修的后衙正在准备殡事,哭声震天。郑熹与沈瑛却从容不迫坐在前衙,一主一次,准备办他们关心的事。

郑熹吩咐了两件事:“一、你们可有见着一个带着母亲的货郎?十二、三岁,白净,机灵。二、可知这府城中有个叫许友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