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远处几个农妇围着一位女子往这边来，都在争着跟女子说话。
站在徐成韫跟前的杨芷微微皱了眉，显然觉得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打扰了自己与眼前人。
忙活了一上午，此刻田间人少了些，农户都赶回家吃口饭去了，徐成韫抬眸，看到被农妇簇拥的女子，正是彻夜忙碌到清晨才离开的画如音。
杨芷还在等着徐成韫的答复，却见他目光落在远处，随着望了过去。
“今天被害的庄稼少了，保住了！多亏了睿王府，姑娘，你回去替我们谢谢睿王跟睿王妃。”
“对呀对呀，都多亏了你们，都辛苦了！我家就在前头，不远，姑娘待会有空到我家喝碗茶！”
被围在其中的如音笑着应了，有些头疼。都怪昨夜彻夜配药，清晨出发的时候忘了先换一身男子便装，田间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她，为了不麻烦她只道自己是睿王府的人。
农户们也没见过那睿王府的两位主子，看如音穿得婉约得体，却并不华丽，只道王府里的人就是不一般，毕竟也没人会想到金枝玉叶的睿王妃会亲自现身田间，与大伙一起灭蝗。
看到徐成韫，农妇们也很感激，徐大人为蝗灾一事费了很多心神，大伙都看在眼里。
想着大人们有正事要说，方才邀请如音到家里喝茶的农妇也对徐成韫殷勤道：“长史大人辛苦了，要是渴了我家就在前头，随便去喝碗粗茶！”跟他施了礼，几人便都分散走开了。
被忽视的杨芷站在原地，放眼此刻田间，唯有她穿的最华美，那些人却好像没一个看到她似的。
“王——姑娘，此刻田间未有异样，一切还好。”
男子的声音拉回杨芷的思绪，看到徐成韫正对走来的女子道。
“那便好。”如音回道。目光落在地上，不知谁落的一只银镯，普通得几乎被泥色掩盖，她蹲身捡起，抽出帕子包着擦掉泥，转手递给身后：“问问谁掉的。”
吴绪赶紧上前双手接了：“是，小的回头让他们在村里问问。”
“姑娘其实不必过来一趟。”
徐成韫看到了如音的脸色略带疲倦，她彻夜配药，清晨与众人一起在田间洒药，细细交代注意事项后才离开，距离现在也不过两三个时辰。
“正是紧要关头，我看看明日有没有要调整的。你的那个册子，我再看看。”
如音确实没有睡够，不仅是因为睡得少，更因为昨夜忙了彻夜，清晨她回到王府，在书房中对着地图竟然就这样伏案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只担心田里林间如何了，虽然府中有人禀告了情况，但她还是想亲自再来看看。
她与御皇柒从两军交战的前线千里迢迢赶到此处，为的就是这蹊跷的蝗灾，这就是如今最重要的事。
或许因为并未全消的疲累，或许因为昨夜徐成韫留在王府帮忙一夜两人比之前熟悉，如音就少了那些没必要的客气。
看她自然的伸手，徐成韫将手中卷握的册子递与她，今日上午的情况，他果然依然一一细细记录在册。
“正午之时，竹蝗掉落已近八成。”
在她翻看时，徐成韫的声音里明显带了些喜意地汇报，如音闻言看了眼脚下，尤青这时忍不住跟道：“竹蝗掉落之后，因为太多，大人已经命人清扫过了。”
徐成韫这个随从，有时候是傻了点，但察言观色还不错，立马就明白了如音看脚下的意思。
之前有些不敬是因为如音着男装，行迹古怪，也不知她身份，自从知晓她便是睿王妃之后，尤青自然也是恭敬的。
“成韫，这位是？”
一直被忽视的杨芷再也忍不住，轻声问眼前男子。
“睿王府。”徐成韫还没开口，如音身后的常闵毫无表情说出三个字。
“到林间看看。”如音合上册子，递回给徐成韫，抬步已往前去。
徐成韫跟上，杨芷还在原地，睿王府？睿王府的谁也没说清楚，什么身份竟然如此目中无人。
看了眼脚下绣鞋，杨芷咬唇，还是快步跟上徐成韫而去，身后的随从也跟上。
半山林间寂静无声，遮蔽了日头，比田里温度要低一些，如音静静站着，等着风止的时候感受枝叶间的动静，此前蝗虫泛滥时那种悉簌确实少了很多。
还有竹蝗持续跌落，如音蹲身在一簇叶子前观察，看着虫子从挣扎到僵直，身后一众跟来的都安静等着，杨芷发现竟然无一人不耐烦。
后来她起身，交代常闵些什么，又对徐成韫说了什么，杨芷听不清楚，却心中越发不舒服，上前两步也要参与，如音却看着她脚下：“别踩。”
杨芷随即看向自己脚下，竟然是一小堆蝗虫尸体，顿时花容失色地就往徐成韫身前扑去：“成韫！”
还未反应过来的徐成韫被女子抱住手臂，扎入怀里，如音有些好笑地看了眼，转身下山。
徐成韫扶住杨芷站稳，拉开距离，向她的随从吩咐：“你们先送杨小姐回郡守府。”
“日头落山之后，把那些虫尸都烧一烧，晚上——”
如音已经开始布置晚上的篝火诱捕，站在山脚摊开地图安排划分不同区域，身为亭长的吴绪连连点头不敢错过一个字，好回头跟各乡里传达。
徐成韫一脸正色，心中认同的同时，不禁生出欣赏，画如音的见识，果断，是他从未见过的。
“回去用膳，晚上再接再励。”
安排好事宜，如音就要离开，徐成韫跟上来，“王妃安排很妥当，夜里一切有下官监督，睿王府尚可放心。”
方才，如音安排了人留在徐成韫身边差遣。
“长史大人自然是尽心尽力，但郡中虫害面积甚广，必须一鼓作气清除，马虎不得。”如音道，“我的安排，只是以便长史大人不便之时。”
徐成韫领会，扫了眼身后依然跟着的杨芷，下山不易落后了好一段距离，走得小心翼翼，她本就不该来此。
如音离去，杨芷才跟上徐成韫身边，“我爹还在郡守府，等着我们呢。”
徐成韫忍住欲出口的话，淡淡一点头，罢了，先去趟郡守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