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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坪村背靠眠牛山。

眠牛山绵延几百里,巍峨无垠,山中峰峦叠嶂,诸多山峰直如云霄,如同登天之梯。

一般情况下,山下的村民们进山打柴狩猎,都是在山脚,或者外围之处的山林里穿梭。

即便当年杨若晴带领运输队翻山越岭去往南边的秀水镇,也是尽量避开那些险要之地,宁可多绕一些路程,多翻越一些地势相对低矮的山峰,也尽量不去触碰山中的险峻。

深山里的险峻之处,人迹罕至,野兽横行。

但此番发现张祥子的地方,就在其中一处险峻之地的入口处。

这个地方有个名字,叫鹧鸪岭。

造型如同一只鹧鸪鸟,两侧的悬崖峭壁如同鸟儿展翅,中间一条狭窄的山岭入口。

张祥子就躺在入口的一堆灌木丛中,身下的血染红了地上的枯草败叶。

杨华忠带着一拨人拿着锄头,柴刀,牵着村子里七八十来条土狗呼呼喝喝赶到事发地的时候,看到张祥子那副被野兽啃噬的残破身躯,十几个汉子,包括杨华忠在内都忍不住呕了。

杨华忠好不容易让自己站稳身子,问身旁那个报信的村民:“这地方这么偏僻,你是咋发现他的?”

村民道:“我这两天都在这附近狩猎,听说这一带最近有黑熊出没,我就挖了一个大陷阱,蹲守了好两天,之前过来看陷阱,黑熊没看到倒看到地上趴着个人。”

杨华忠皱眉,村民确实是村里的猎户,靠着狩猎为生。

他阴郁着脸,硬着头皮往灌木丛那边靠近。

身后,大部分人都不敢靠近,但也有少数几个胆子大的,如骆铁匠大牛他们,跟在杨华忠身后一起进了灌木丛,围着张祥子打量。

骆铁匠摇摇头,一脸惋惜:“好生生的一个大小伙子,爹妈好不容易拉扯到这么大,竟被野兽啃成这样,太可惜了……”

大牛也是叹气:“这死的也太糟蹋人了,这副样子,要是抬回村去,他家里人看了怕是受不住。”

长根道:“再受不住也得带回去,总不能让他暴尸荒野吧,这祥子也是作死,即便要逃,好歹也往清水镇方向逃啊,咋往这深山老林里窜?”

杨华忠脸色阴沉得吓人,声音也有点嘶哑:“八成是想翻山越岭去南面吧,当年张癞子跟着运输队翻山去过南面,张祥子也想逃去那边,结果不认得路跑到这里来了。”

结果遇到了野兽,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汉子把从家里带来的一件大床单整个罩在张祥子的半边身躯上。

骆铁匠对大牛长根道:“我们去把担架弄过来吧,先弄下山再说!”

他们几个转身去弄担架,杨华忠给张祥子盖好床单起身之际,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草地上掉落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沾着血,杨华忠瞳孔微微一缩,不动声色把那东西捡起塞到了自己口兜里。

很快,骆铁匠他们就抬了担架过来,其他人都不敢动张祥子,只敢远远看着。

是骆铁匠,杨华忠,长根大牛四个人合力把张祥子抬到担架上。

其他人缩成一团,远远看着,看到张祥子就剩下一条腿,没有手臂了,看到那肠子拖了一截在担架上,又被大牛用树枝绞了几圈重新塞回了张祥子的肚子里。

有人再次捂嘴干呕……随即呕声此起彼伏。

杨华忠带着村民进山去找张祥子这事儿,在他们动身的时候便已传遍全村,包括老张家。

大家伙儿都隐约听到张祥子在逃跑的时候好像出事了,具体是啥事儿,大家伙儿都不清楚,是死是活,也不清楚,反正众说纷纭。

所以此刻当杨华忠一行人抬着担架从山里出来,刚过山脚下河上的桥时,对面村子里便涌出来一大波看热闹的村民。

为首的是黄氏,黄氏身后跟着大儿子大祥,还有大祥媳妇。

“祥子……”

黄氏远远喊了一声,跌跌撞撞朝这边跑来。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村民是张癞子家的邻居,看到黄氏过来,两人赶紧把黄氏拦住。

“祥子娘,你别过去,别看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黄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先前她一直以为祥子是受伤了才被人发现,摔了一跤摔断了腿脚啊啥的。

这会子听到两个邻居这么一说,她愣了下,跳起来去看后面的担架。

“为啥我不能看?那是祥子,是我儿子!你们撒手,让我过去!”

黄氏使劲喊着,可是两个邻居缺把她强行拽到了路边,好让担架过去。

担架过去的时候,黄氏先是嗅到一股扑鼻的血腥味儿,接着看到一张床单将担架上的人从头盖到脚。

担架下面,还在滴滴答答的掉血。

黄氏的身子突然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似的僵在原地,直勾勾望着那担架过去,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直到……直到人群那边响起大祥的哀嚎和大祥媳妇尖锐的哭声时,黄氏才捡回自个的魂魄和声音。

“祥子,我的儿啊……”

她突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力气,把旁边两个邻居狠狠推开,发了疯似的追上去。

其中一个邻居被推得跌坐在地,慌忙朝抬担架的那边大喊:“祥子娘过去了,你们当心……”

话音未落,抬担架的一人便被黄氏给撞飞,担架从那人的肩上滑下来,祥子的尸体也滚到了地上……

原本喧闹的围观人群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静得落针可闻。

这安静,被黄氏‘桀桀’如同夜枭的笑声给打破了。

只见黄氏披头散发,围着张祥子残破的尸身,手里拍着巴掌,脚下还跟神婆跳大戏似的跳着,笑着。

“祥子娘这是咋啦?咋还笑得出来?”

“这又不是真笑,这是受不住打击疯癫了……”

人群终于炸锅了。

张大祥冲到黄氏跟前扶住黄氏,汉子痛哭流涕:“娘,弟弟去了,你节哀顺变,别这样啊……”

黄氏眼珠儿直直望着面前的张大祥,看到大儿子哭得泣不成声,她的眼珠终于会转了。

一把推开张大祥,黄氏扑到了地上的张祥子身上,抱起他被咬掉了耳朵和鼻子的血肉模糊的脑袋在怀里,浑身颤抖,眼泪从紧闭的双眼里渗出:“我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