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安闻言大喜，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然后拉着豫章毫不犹豫地就跑了。看着虽然面色娇羞，却很是温顺乖巧地任由王子安拉着小手的豫章，长孙皇后不由微微摇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事情走到今天，也大大出乎了她和李世民的预料之外。
当初带着豫章去拜访王子安的时候，谁能想到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今天，他们就算是捏着鼻子，也得认下这门亲事了。
好在，子安这孩子聪明，一直非常默契地没有揭破自己夫妻二人的身份，不然那可就真的是不好收场了。
此时，正热热闹闹地挥毫泼墨，相互打趣捧场的一众老先生们，也发现了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两人的身影，纷纷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毛笔，抢过来想要见礼。
谁知道，不等他们走进近。
长孙皇后就已经笑盈盈地迎上来，微微屈身一礼。
“妾身见过各位先生，不成想今日能有幸在此得见……”
李纲等人，顿时了然。
哦——
明白！
继续演王子安那臭小子是吧，这个我们在行啊。
“夫人，不必多礼……”
李纲等人笑眯眯地回礼。
再看，神态举止已经从容淡定了许多。
至于一旁的齐国公长孙无忌……
谁是长孙无忌？
这里哪有什么长孙无忌？
区区一个长孙府上的管事，哪里值得他们这群朝中宿老去寒暄关注？毕竟，演戏呢，我们不能给皇后娘娘演岔了啊。
长孙无忌对这种待遇也早就习惯了。
在王子安这狗东西面前，自己这位堂堂的齐国公，当朝吏部尚书，根本就没什么地位可言。
只要王子安这位主人不亲自招呼，他这个“长孙管事”就得继续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长孙管事。人家坐着他站着，人家吃着他看着，不能没大没小地主动往上凑。
王子安招呼他，那叫不拘小节，率真随性。他这个“下人”主动往上凑，那就叫不知尊卑，没有教养。
故而，他也很是识趣。
默默地退到门口，找了个有阴凉的地方，一边等着王子安那狗贼和自家外甥女什么时候幽会完成，一边看着皇后妹妹和眼前这群假装不认识自己的老家伙品茶煮茗谈笑风生。
谁知道还没等他喘口气，就听到里面李纲正很是热络地招呼着自己。
“……来，门口那个谁——长孙管事是吧，来，来者是客，你也来写几幅……”
长孙无忌：……
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觉正回头看向自己这边的王子安，长孙无忌不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很是恭谨地起身回礼。
“诺——”
一直到王子安和豫章公主两个人消失在视线里，一群老家伙才装模作样地围过来跟长孙无忌见礼。李纲都笑眯眯地走过来，捋着雪白的胡须赔礼。
“齐国公，刚才子安在，逢场作戏，莫要怪罪哈……”
“李老严重了，岂敢岂敢……”
看着这老货颤颤巍巍的样子，长孙无忌不由心中腹诽，我这小小的长孙管事哪里敢怪罪您老人家这尊大神啊。李纲乃是三朝元老，就连当今陛下都礼遇有加，口称李老，特许乘坐步辇上朝的大臣，在他面前倚老卖老一下，他是真的不敢有所不敬。
长孙无忌乃是齐国公，当今的吏部尚书，深得陛下信任的肱骨大臣，写的字已经不能简单的用书法价值来衡量了。这个时候遇上，简直就是白白送上门来的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啊！
故而，这群早已经把这学宫当成自己家的老先生们，根本不容长孙无忌应付了事，一个个热情的不行，纷纷起哄，宋载更是亲自下手，给长孙无忌抱过来厚厚一沓宣纸。
“齐国公，请吧……”
长孙无忌：……
看着眼前这有趣的一幕，长孙皇后都不由掩嘴轻笑，跟着起哄。
“大兄，既然各位前辈看重，那就休要偷懒，赶紧写吧，说起来我也好久没看到大兄您亲自挥毫泼墨了……”
长孙无忌不由默默地叹了口气，有些认命地上前抄起毛笔。
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跟王子安这狗东西八字相冲，每次见到他准没什么好事，不是当牛马，就是被挖坑啊。
“灵儿，灵儿，早就听说你书法纤柔清俊，独树一帜，来，你也来写写看，你这位大才女可是马上就要做这里的第一位女先生了……”
见孔灵儿宛若走魂似的，时不时地看向王子安和豫章公主离开的方向，长孙皇后不由心中轻叹，笑着招呼。
“灵儿，既然皇后娘娘吩咐，你就写一写，请皇后娘娘和各位长辈指点吧……”
孔灵儿这才收回心神，娉婷上前躬身行礼。
“还请皇后娘娘和各位长辈指点……”
瞧着挥毫泼墨，秀眉微蹙的孙女，孔颖达不由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唉，都怪自己，当初上了陛下的恶当，下手晚了。
不然，休要说什么孙女婿，这个时候，自己曾外孙都应该抱上了！
何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当然，这种话他没地方说，只能自己默默地懊悔，捉摸着该怎么找个机会，把自家孙女也顺顺利利地嫁到长安侯府去。毕竟，就连当今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能拉下脸来，让豫章公主再嫁过去，他们老孔家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
王子安自然不知道，就算是这个时候，还有人想要占自己便宜。
转过墙角，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搂住了豫章公主的蛮腰，凌波微步瞬间发动，整个人如蜻蜓点水般飞身而起。
豫章公主在王子安搂住她的瞬间，身子先是下意识地一紧，但旋即便放松下来，慢慢地把头靠在王子安的肩膀，美眸微抬，有些近乎贪婪地看着王子安那近乎完美的脸庞。
多少日夜的思念瞬间成真，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眼睛的余光中出现了一片荡漾的水光，她这才恍然间回过神来，美眸环顾，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王子安竟是把自己带到了曲江池岸边停驻的一艘游船上。
“侯爷——”
正坐在船头吹牛打屁的两个青衣小厮，见自家侯爷搂着一位宛若仙女的姑娘忽然出现在船上，赶紧手忙脚乱地起来行礼，王子安微微颔首，温和地摆了摆手。
“没事，你们且下去吧……”
“诺!”
两人应诺一声，二话不说，直接就从船头跳下去了，干脆利落地让豫章公主都不由有些发懵，这船虽然说是在岸边，可还离着岸边好几米呢……
果不其然，很快耳边就传来了两人落水的声音。
豫章公主：……
连忙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看到那两个落水的小厮就跟捡到宝似的，正一脸兴奋地往岸边扑腾呢，显然是会水的，她这才不由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子安哥哥，他们明明落水了，为何看上去好像还很开心？”
豫章这才发现自己还依偎在王子安的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挣扎了一下，从王子安的怀抱里脱出身来。
王子安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道。
“或许是他们觉得天气炎热，看到这清凉的湖水，有点情不自禁……”
豫章公主闻言，忍不住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
不过，眼底已经是笑意盈盈。
“你最近清瘦了不少——”
看着身边的豫章，王子安忍不住有些心疼。
“……我这样，是不是不好看了……”
豫章闻言，有些紧张地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王子安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不，在我眼中，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皎若明月，灿若春花……”
豫章听着心上人毫不避讳的夸赞，不由羞红了脸，不过这一次却是勇敢地抬起头来，眼眸亮晶晶地看着王子安那双近乎完美的眼睛。
一眨不眨。
王子安不由伸手，捧住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轻轻地俯下头去。怀里的豫章身子只是微微一僵，但旋即便松弛下来，反手热烈地搂住了王子安，多日的思念，汩汩滔滔，顿时泛滥如眼前之水。
良久，两人才松开彼此。
豫章公主眼波流转，眉宇间少了几分娇羞，多了几分依恋。
王子安握着她的小手。
“月儿，等我，再过些时日，我整好城南之后，就以这十里清河满城烟柳，娶你过门……”
豫章公主偎依在他的肩头，轻嗯一声。
……
“走吧，今日你阿母和长孙管家特意过来，怕是有事找我，莫要让他们久等……”
豫章公主闻言一怔，稍稍犹豫了一下，这拉着王子安才轻声道。
“……阿母和舅父他们的事，若是让你感觉太为难的话，你就拒绝……”
看着豫章微微抿起的嘴角，王子安不由哑然失笑，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轻声道。
“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见豫章兀自认真地看着自己，不肯挪动脚步，王子安心中一暖，知道豫章担心什么，温声解释道。
“这个时候，他们来找我，我大体知道是什么事，不会有什么为难，事实上我等他们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想到来的是你母亲而已……”
王子安是真的有点意外。
没想到李二这么下血本，连自家皇后都派了出来。可想而知，如今这货现在为了吐谷浑着急上火到了什么地步。
见王子安神色从容淡定，不似作伪，豫章公主这才半信半疑的微微点了点头。她与王子安两情相悦，她不想因为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因素，让王子安轻看了自己。
王子安看看天色，知道该回去了。时间太久了，再不回去，恐怕长孙皇后就得带着护卫和那群老家伙杀过来了。
果然，等她带着豫章公主出现的时候，王子安看到一直故作淡定的长孙皇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她虽然答应了这两人的婚事，却也怕王子安这个狗东西趁机乱来，败坏了皇室的清誉。
现在看来，王子安这臭小子虽然贪财好色，性子跳脱，但还知道分寸。
见豫章公主虽然含羞带怯，鬓发微微有些散乱，但衣衫整洁，走路也未有什么不妥，孔灵儿这才眸光闪动，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但这个时候，对于她的反应，王子安就算是看到，也只能假装看不到了。
他也很难啊。
这个时候，他如果对豫章刻意保持冷淡，那傻姑娘心中指不定会想什么呢。
至于孔灵儿——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孔颖达，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的孔家，还颇为注重脸面，很是在意自己孔子后人的风骨。攻克的难度，恐怕一点都不比豫章低，尤其是现在，自己马上又要迎娶豫章，这种情况下，想要再娶孔灵儿，更是难上加难。
李纲和孔颖达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是多年的老狐狸。见王子安与豫章公主从远处并肩归来，都纷纷收拾起自己的笔墨，打着哈哈起身准备撤场。
“老夫等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长孙皇后也笑盈盈地起身还礼。
“如此，各位先生慢走……”
王子安笑呵呵地上前，亲自把李纲老先生扶上牛车，又回头吩咐左右的小厮。
“天气炎热，记得给多给先生们准备些瓜果送过去……”
今年他特意让人在田庄大棚里种了些西瓜，最近喜获大丰收。他又不指望这玩意儿卖钱，故而除了自己吃的，基本都送了人情。
听到王子安又要给大家送西瓜，李纲等人都不由乐呵呵地举手致谢。
“长安侯，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啊……”
王子安送走了这群老宝贝们，这才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两人，请两人在一旁的凉亭重新坐下，先冲一旁的长孙皇后笑着示意了一下，这才笑眯眯地扭头看向长孙无忌径直问道。
“长孙管事，这次莫非是代表长孙府上而来……”
长孙无忌：……
看着这狗东西那笑眯眯的脸，莫名地就是心中一突，总觉得这狗东西不怀好意，像是在给自己挖坑。但此刻，他也不能说代表自家掌柜而来啊。自家掌柜在这狗东西面前有多没面子，他是知道的，而且光钱就欠了这狗东西几十万贯……
若是自家掌柜的脸面那么好使，他自己直接开口岂不是更好，哪里还需要用得着自己。故而，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躬身道。
“长安侯果然慧眼如炬……”
王子安乐呵呵地点了点头，摆手道。
“行了，说吧，虽然我那位长孙岳父位高权重，不怎么看得上我，至今也懒得跟我这位女婿见面，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说也是我家夫人的娘家，若是有什么用得到我，而我又能恰好帮得上忙的，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他眼神戏谑地看着脸色微微有些尴尬的长孙无忌，笑容愈发灿烂。
“谁不知道，我那位齐国公岳父为人敞亮，乃是当今陛下的肱股之臣，当今世上一等一的人杰，就算是心里不待见我这位女婿，大概率也不会让我这位女婿吃亏……”
长孙无忌：……
你怕是不知道，老子多想让你吃亏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狗东西笑得很灿烂，可他就是很想冲上去狠狠地捶啊。但形势比人强，他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强行堆起笑脸。
“咳咳，这——”
长孙无忌有些心虚地躲开王子安的目光。
“……这都是你们翁婿的事，不是老朽区区一个管事能够置喙的。”
他知道，再给王子安这狗东西机会，说不得又得把自己再绕进去，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根本没用，故而当机立断，准备直奔主题。
“如今吐谷浑蠢蠢欲动，屡次冒犯我大唐天威，陛下忧心忡忡，欲对西北用兵，只是最近朝廷多事，国库空虚，有点无力为续，故而夙夜忧叹，我们家主说，这是做臣子的耻辱。故而，想要为陛下尽一点绵薄之力……”
王子安一听，不由嘴角微微翘起，一脸诚恳地赞道。
“齐国公真不愧是陛下肱骨，国之干城，国事当前，竟能毁家纾难，这等忠心义举，委实可歌可泣，即使与古之贤臣相比，也毫不逊色啊——”
说着，他还很是钦佩地冲着长孙府上的方向拱了拱手。
长孙无忌：……
“不是，我们家主……”
长孙无忌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捂住这狗东西的嘴。
谁说我们长孙家要毁家纾难了啊！
我那么一大家子人，还指着我过家里那点家业吃饭呢，更何况，陛下想要出征吐谷浑而已，又不是大唐马上要灭国亡种了！
这种话，他不能说，可也不能让王子安这狗东西再继续说下去了啊，再说下去，他长孙无忌恐怕就得流落街头了。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王子安已经义正词严地把话给抢了过去。
“长孙管事，你家主之意我已经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已经被感动了，神色慷慨。
“我王子安虽然只是一介闲散的县候，但也有一颗忠君报国之心，绝不会让齐国公这等忠臣义士专门于前……”
说到这里，他斩钉截铁地道。
“说起来，我如今也算是薄有身价，愿意与齐国公府上联手，一起出钱，对外军购，全力支持朝廷征讨吐谷浑……”
长孙无忌：……
但他也是多年的老狐狸了，旋即就抓住了王子安话中的重点。
“军购？你说的军购是什么意思？”
王子安闻言，笑眯眯地上前，居高临下地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膀，一脸赞叹地点了点头。
“难怪你家掌柜看重你，时时刻刻把你带在身边，果然是好敏锐的嗅觉……”
长孙无忌顾不上这狗东西那一副上位者的可恶嘴脸，反而很是认真地盯着王子安。
“还请长安侯指教……”
见长孙皇后也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王子安这才笑呵呵地请长孙无忌在一旁坐下，认真地道。
“朝廷如今的困难，说起来是缺钱，其实说到底缺的还是军需粮草，我欲与齐国公府一起出钱，替朝廷购买一应军需物资，以解燃眉之急……”
“那你，你们想要得到什么呢……”
王子安的话让一旁的长孙皇后都不由好奇心大起。
征讨吐谷浑所需军需不是一个小数目，乃是朝廷大事，哪怕来找王子安也不过是存了暂时借用的心思，哪有空口白牙就问人要钱的道理。
他们是朝廷，又不是当初的瓦岗寨。
听长孙皇后开口，王子安不由微微一笑，伸出一个手指。
“我要吐谷浑的优先开发权。”
开发权？
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忍不住相互对视一眼，脸上已经多了几分审慎。
“何谓开发权？”
王子安也没有了调笑的意思，而是神色认真地道。
“你们可以理解为我想要出钱对吐谷浑那边进行投资建设，以获取收益，弥补我们在此次征讨当中付出的成本……”
长孙皇后闻言不由微微点头，若有所悟，而长孙无忌则瞬间明白了王子安的思路，也明白了王子安为什么非要拉上自己这位齐国公，而不是去找程咬金那些老匹夫的原因，不由深深地看了王子安一眼，心中忍不住地赞叹。
此子真的是有宰辅之才！
若是自家那些不成器的儿子能有这狗东西一成的能力，自己也能心满意足了。
“长安侯，此事重大，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管事能够做主的，我这就回去请家主定夺。”
说完，长孙无忌迫不及待地就要起身告辞离开。
今天虽然没能成功从王子安这里借到钱，但收获却是完完全全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以朝廷所需军资，置换吐谷浑的优先开发之权。
这个主意，瞬间就打开了他的思路。
长孙皇后看了看天色，也跟着笑盈盈地起身。
“子安，正事要紧，我们就先回去了……”
王子安微笑点头，起身相送。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