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7章:两年三王高宝藏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那棺椁,继而,猛地转头看向渊盖苏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眸光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王上,怎么就........”高宝藏咬着后槽牙,将疑问一字一句的从唇齿中挤出来。
“王上积劳成疾,加上不幸感染风寒,药石无医之下........”盖苏文解释着。
只是这话,信不信,在你。
“积劳成疾,药石无医.......”高宝藏重复着这充满虚伪的字句。
这种事!
这种该死的借口,去年,他就已经见识过了!
“渊盖苏文!”
“你.........你狠.......”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念头在高宝藏的脑海中闪过。
他想要扑上去,跟这个弑君的逆贼同归于尽。
可是身边的两名护卫,看似是想要搀扶他,实则是紧紧的盯着他的动作,一旦有什么异动,率先身首异处的便是高宝藏。
渊盖苏文走上前,来到高宝藏身侧,微微俯身。
“识时务者为俊杰,高氏气数已尽,你又何必执着?安心送王上最后一程,或许,还能得个善终.......”
“高宝藏,你还有两个儿子吧?”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要为他们想一想不是?”
说完,渊盖苏文直起身,不再看状若疯魔的高宝藏,转而继续接受百官的朝拜。
高宝藏被两个侍卫搀扶到一边,他望着那具棺椁,还有渊盖苏文那志得意满的身影,一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万念俱灰。
他输了,不管如何挣扎,都输的一败涂地。
没能保住高家的王位,甚至没有能保住王上的性命。
现如今,连复仇的机会都如此渺茫。
风雪依旧,吹打着满城的素白,也吹打着高宝藏那颗已然死去的心。
高桓权的葬礼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顺利”完成。
葬礼的素白尚未完全撤去,平壤王宫便迎来了新的“主人”。
没有盛大的登基典礼,也没有外邦来贺,高句丽两年三王的更换在旁人看来,是如此的不寻常。
高建武尚且在位二十几年,可是高桓权,也才仅仅一年的时间。
渊盖苏文一手操控,三次劝进后,在王廷文武百官的一致拥戴下,一身丧服未脱的高宝藏,被“请”上了那把他曾经竭力想帮侄子坐稳,如今却冰冷刺骨的王座。
高宝藏整个人看上去老了许多,即便是一身王服,也依旧是双眼空洞,面无表情。
没有挣扎,没有反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现如今,任何形式的反抗,都已经毫无意义了,只会招来杀身之祸,甚至让高氏王族的血脉被彻底清洗。
渊盖苏文站在御阶之下,看着坐在王座上行尸走肉般的高宝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渊盖苏文站在御阶之下,看着坐在王座上行尸走肉般的高宝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但凡高桓权早这么听话,也不至于王座只坐了一年,就落得这般下场。
妄想反抗?他拿什么反抗?
眼下,也只不过是暂时需要这顶王冠而已,需要高氏这块招牌来暂时稳定人心,尤其是安抚那些还对王室抱有一丝忠诚的老臣和地方势力。
一个活着、听话的傀儡,比一个死去的名头,更有利用价值。
等到什么时候,高氏没有了利用价值。
即便是高宝藏........
渊盖苏文心中冷笑。
“臣等,参见大王!”以渊盖苏文为首,百官齐声跪拜,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高宝藏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看着那个站的笔挺的渊盖苏文。
他感受不到丝毫权利在握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屈辱和冰冷。
这王座,已经不是荣耀,不是权柄,而是一方囚笼,一个枷锁。
所谓“王上”,每一句话,都需要渊盖苏文的首肯.......
很快,新王的第一道诏令颁布。
“擢升大对卢渊盖苏文为莫离支,总揽军国大事,百官奏章,皆需先呈莫离支审阅!”
这道诏令一下,渊盖苏文彻底成为高句丽的无冕之王。
平壤城城头的王旗依旧飘扬,但是朝中所有官员都已经心知肚明,高句丽已经不姓高了,如今,已经姓了渊。
高宝藏的“登基”,不过是渊盖苏文在走向最终篡位之前,一段精心安排的过渡剧目。
太极宫中两仪殿内。
李世民看着百骑司呈上的最新密报,脸上看不出息怒,只是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
“这个盖苏文,动作倒是快,够狠,高桓权一个高句丽王,他说杀就给杀了。”
李世民缓缓开口说着。
“弑君,立傀,揽权,赈灾……这一套连环拳,打得是滴水不漏。如今他挟傀儡以令全国,总揽大权于一身,又借着赈灾收买人心,这高句丽,倒是让他初步经营得铁桶一般。”
长孙无忌沉吟道:“陛下,如此一来,我们之前通过高桓权进行渗透的渠道便被彻底斩断了。高宝藏自身难保,定然被严密监控,绝无可能再与我朝联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的高宝藏,甚至不如高桓权,他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傀儡,一个渊盖苏文扶植上去的幌子。
先前高句丽那边,不是没有能力赈灾,而是受到渊盖苏文的把控,钱粮兵权,都在渊盖苏文手中,高桓权和高宝藏即便是竭尽全力,也无法突破渊盖苏文的封锁。
最终,在这场斗争中,高桓权付出了性命。
房玄龄拱手补充道:“陛下,如今渊盖苏文亲自出面赈灾,若让其成功安抚民心,稳定局势,其威望必将更上一层楼,届时再想撼动,难度倍增。”
杜如晦面色凝重。
“更重要的是,我军在边境的诸多举措,影响会逐渐减弱,渊盖苏文一旦稳住了内部,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整合力量,对外强硬,甚至为了更加削弱高氏,为他自己将来称王铺路,会试图收回被高桓权割让的乌骨、白岩二城。”
“届时,那就是真正的短兵相接了。”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渊盖苏文的果断和狠辣,确实打乱了他们原本循序渐进的部署。
李世民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诸位爱卿,何必忧心?”
李世民朗声说道:“盖苏文此举,看似快刀斩乱麻,实则也是将他自己的狼子野心,彻底暴露。”
李世民起身,走下了台阶。
“此前,不管是于高建武对抗还是裹挟着高桓权,他都是躲在暗处,如今,他亲自跳到了台前,弑君篡逆之贼,其罪昭彰!我大唐作为宗主国,讨伐不臣,岂非名正言顺?”
“他赈灾?很好!让他赈!但他能赈一时,能赈一世吗?高句丽经此内乱雪灾,国力已伤,他盖苏文就算有通天之能,短时间内又能变出多少粮食?储备的粮食需要消耗多少,才能应对这场雪灾?”
“封锁边境,隔绝内外,这更是愚蠢。”
“高氏执掌高句丽这么多年,还是有些底子在的,否则,他盖苏文又何必立一个高宝藏做傀儡?”
“继续在辽东散播消息,盖苏文弑君篡逆,欺凌王室,命营州张俭,泊灼口驻军,提高戒备,加强演练。给朕摆出随时可能挥师东进的姿态!朕要让盖苏文依旧内外交困。
至于对高句丽的所有明面上的‘援助’,全部停止。”
“若是高句丽民间有百姓来投诚避难,务必妥善安置。”
“咱们,需要等,等一个出兵的机会!”李世民目光灼灼的扫视过在场众人。
“眼下寒冬凛冽,天时不利,大军难以展开。当前要务,是先行保障营州、泊灼口一线军镇物资充足,兵甲齐整。便是如此,也已耗费诸多人力物力。
但是,相比于内忧外患、国库空虚的高句丽,大唐是耗得起的。”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深以为然的神色。
所有的谋略、所有的博弈,最终都要建立在国力的基础之上。而在这方面,大唐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陛下圣虑深远,臣等佩服。”三人齐声应道。
“既然如此,就先准备吧,让张俭给朕把营州打造成一根钉子,一根钉死在边境的钉子,那两座新城,既然到了大唐的手里,就没有再给回去的可能。”李世民朗声说道:“不管盖苏文要对那两处新城做什么,让张俭盯死了,该出手时就出手,无须向长安汇报等候消息。”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要是等到请示长安,长安城再把消息传回去,战机早就贻误了。
“就如此,拟诏吧。”
“是。”房玄龄拱手应声。
东宫之中,李承乾看着前方的奏报,微微蹙眉。
大唐与高句丽之间的战争,恐怕不远了。
盖苏文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大唐是断然不能容他的。
不管是高建武还是高桓权,都是大唐册封的辽东郡王,高宝藏被盖苏文扶持上位,到现在都未曾经过大唐的册封,高句丽为大唐附庸之国的名头,名存实亡。
其次便是曾经中原与辽东之间的战争,到现在,并没有结束。
“不过,这个盖苏文还真是个狠角色。”李承乾念叨着。
一边的李恪放下手里的糕点。
“恩?他又怎么了?”
李承乾笑了笑。
“高桓权死了。”
“高句丽,两年换了三个王,你说,盖苏文这个权臣,是不是够狠辣。”
“一旦发现对自己不利,干脆利落的出手,关键是明面上,高句丽的那帮人,找不到他的任何破绽。”
李恪擦了擦嘴,喝了口茶。
“我看,就算是都心知肚明,他们也不敢吱声。”
“那盖苏文总揽军政大权,谁出声反对,谁就是下一个要死的。”
“真到了临了,哪儿会冒出那么多宁肯牺牲自己性命,也要为高氏发声的忠臣?”
李恪垂眸。
那些做臣子的,给谁做臣子不是做呢?
李承乾赞许地看了李恪一眼:“三弟看得透彻。忠臣义士固然有,但在屠刀和权势面前,能坚持气节的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要审时度势,顺应‘大势’的。如今在平壤,渊盖苏文便是‘大势’。”
“我看,等到盖苏文彻底平息内部的不平静之后,那个高宝藏,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李承乾说道:“之前高宝藏还帮着高桓权做事呢,如今高桓权的下场,对他来说是个前车之鉴。”
“我估摸着,盖苏文必然要威胁高宝藏的,不听话,就要为你办葬礼了,就眼下高句丽内部的这种情况,你说高宝藏能怎么办呢?”
李恪颔首。
“他如今,无非是个傀儡罢了,摆在上头好看的。”
李承乾接着说道:“高桓权还是太嫩了,不过也好,脓包挤破了反而干脆,接下来,大唐跟高句丽之间,就是硬实力的比拼。”
李承乾丝毫不担心大唐会吃亏,双方国力是明晃晃的摆在那里的。
打辽东,对于多少人来说,是复仇之战。
“辽东那边且不说,青雀是不是该回来了?”李恪问道。
李承乾微微颔首。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过最近这天气实在是差的很,估计会在路上耽搁许多时间。”李承乾说道:“说不定要在服务区,等一等风雪稍霁。”
“不过即便如此,官道也不好走。”
“若是这样的天气继续持续下去,恐怕真要到年根了。”
李恪说道:“我去钦天监问过,接下来半个月,都不会下雪了。”
“老天爷总要给百姓们喘口气的机会不是。”
兄弟两人在温暖的书房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长安城外官道上,有百姓和小吏在一同清理官道上的积雪。
庄子上,不仅仅是主要道路上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庄子上各个巷子里的积雪,也早就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雪一停下,各家各户就带着工具出门了,这年头的庄子上,从未有各扫门前雪这等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