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挚没再多说什么，他推门出去，顾枉年正在那儿问苏橙冉要不要吃麻花。
苏橙冉心下焦急，根本懒得搭理这个鸡窝头。
她偏头看去，连忙起身：“顾老师……”
顾挚直接打断了她：“我可以带你去华彩杯，但我有一个条件。”
苏橙冉喜出望外：“什么条件？”
顾挚目光灼灼，完全不似之前温和颓然的模样，他严肃道：“我要你进入凌云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接受徐家的资助，成为徐厚载的学生。”
苏橙冉根本不清楚他口中的徐厚载是谁，她疑惑道：“我身为学生如何能选择自己的老师？”
顾挚解释道：“我之后会告诉你关于凌云学院的一切，这个你不必担心，只需要答应我这个条件就好了。”
听到这话，苏橙冉也不再犹豫，点点头：“好，我答应这个条件！”
顾枉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一来一回，挠了挠头，小声嘟囔道：“搞这么正式，老顾不会真有这么牛逼吧？”
顾挚似乎终于留意到了他这个叛逆的儿子，他瞥了顾枉年一眼，皱了皱眉：“顾枉年，你顶个鸡窝在脑袋上干什么？！”
苏橙冉终于没忍住笑了出声，顾枉年没好气地瞪了顾挚一眼，直接摔门跑了：“你懂个屁！这是时尚！”
顾挚收回视线，上手扯了下苏橙冉的脸颊：“这才对嘛，小姑娘漂漂亮亮的就是要笑，别总板着张脸说那么深沉的话题。”
“小章，你带她回家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去市里。”
苏橙冉有些讶异：“老师，我们直接去市里住吗？”
顾挚点头：“镇上就一所图书馆，藏书还少，我的资料都在市里，过去更有助于你学习。”
苏橙冉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离开过小镇，现在突然要走，她心里激动之余又有些酸楚，顿感五味杂陈。
等告别顾挚，坐上章老师的自行车，苏橙冉才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章老师，顾老师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章老师轻笑：“橙冉，你别看顾老师表面这样，他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当初凌云想要邀请他过去，可是开出了一个天价，顾挚这个名字曾经就是天才的代名词。”
“只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不然顾老师会比你看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有成就。”
苏橙冉好奇道：“什么意外？”
章老师眼神中流露出悲伤：“那场地震……不仅让顾老师失去了他的爱人，也让他彻底活在了梦魇与自责中。”
章老师还记得那个时候，明明大家都感到无能为力，只有顾老师就像疯了一样。
他的双手在废石堆里一次次被瓦砾割伤，指甲里都是污泥，几天几夜合不上眼，他说一闭眼脑海中就会冒出孩子们痛苦的身影。
那时候顾挚明明只是来做志愿实习，等实习期一过，他回到夏京，一毕业照样是飞黄腾达。
可因为这场地震，他再也没有离开过凌海。
“橙冉，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顾老师他就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他想救很多人，靠自己的学识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可在天灾面前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甚至只能看着自己爱的人，在乎的人，想拯救的人一一死去，他日复一日活在愧疚之中，所以他如今才会这么颓唐。”
“我没法指责他的善良和道德，但偶尔会觉得实在是太可惜了。”
苏橙冉听奶奶说过这件事，十四年前凌海市发生了一场大地震，还引发了海啸，好多人家支离破碎，没想到顾挚亲历了这场灾难。
“所以顾枉年的妈妈也是在那场地震中……”
章老师颔首：“顾老师和他爱人听说是青梅竹马，一到年纪两人就结婚了，结婚一年顾枉年出生，可他才一岁就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加上顾老师如今这个样子，他怨他父亲也是正常的。”
自行车悠悠停下，苏橙冉抬头一看，并不是到了她家。
章老师将车停好：“橙冉，你先坐会儿，我上去拿点东西。”
苏橙冉乖巧地点点头，片刻后，只看到章老师拿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走下来。
“老师，我的东西不多，用粗麻袋随便装装就好了，不需要行李箱。”
章老师拍了拍那个大箱子：“你这一走，日后少不了奔波，姑娘家的天天背着个袋子跑来跑去也不合适。”
“这个箱子就当老师给你的礼物，你好好收着，以后无论去了何方，别把老师忘了就成！”
苏橙冉眼眶一红，抱住章老师：“老师，谢谢你！”
章老师摸了摸她圆圆的小脑袋，将空箱子递给她，再度骑上车，带着她到了家。
本来以为苏橙冉说的东西不多只是客套话，可当章老师看着她收下所有的衣服也才占了箱子一半的时候，不禁长叹一口气。
那些衣服有好几件内衬上甚至还打着补丁，苏橙冉最体面的居然是一套校服。
“橙冉，到市里后去买几身衣服。”章老师语气有些哽咽。
苏橙冉小脸微红，声如蚊蝇：“老师，我知道了……”
章老师微微摇头：“你不用感到难为情，老师也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记着，在外面任何时候别让人看低了你。”
“有的人或许会因为你的苦难同情你，可怜你，从而伸出援助之手，但也有的人会将此当做伤害你的利器。”
章老师蹲下身子，替她折好那套洗得白白净净的校服：“橙冉，外面的世界是会吃人的，不要轻易展示你的弱点，你要把柔弱变作可以利用的武器，而不是让人因此看低了你。”
苏橙冉羽睫轻颤，她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老师。”
章老师拍拍她的肩膀：“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苏橙冉环顾了一圈这个破旧拮据的小屋，视线在墙上的照片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去将它取下来。
她要把自己所有的弱点留在这个房子，孑然一身地离去。
她最后打开床头抽屉，将里面的一个小铁盒放进行李箱：“都收拾好了。”
章老师将行李箱拉好，随手提了提，箱子很轻，但苏橙冉要带它走的路却没那么轻松了。
“走吧，老师请你吃顿饭。”
苏橙冉笑着挽上章老师的胳膊，两人刚下楼，迎面撞上了风风火火的徐园。
徐园前一秒还呲着个大牙冲苏橙冉乐，看到章老师的下一秒立刻笑不出来了。
“章老师，您怎么在这儿啊？”他强作笑容给章老师问了个好，小心翼翼挪到了苏橙冉身旁。
章老师如他所料，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徐园！你作业写完了吗？怎么到处乱跑？”
徐园哭丧个脸，黄历说今天不宜出门，果不其然！
他悄咪咪地把背包里的游戏机塞给苏橙冉，低声道：“收好了班长，我得跑路了！”
“这就回去写！”他嬉皮笑脸道，马不停蹄就骑上车跑了，留给章老师一个猴子般灵敏的身影。
章老师哭笑不得：“这臭小子！”
等骑出去一公里，徐园才陡然反应过来，今天周六啊！明天也不上学！我不写作业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