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最是狡猾多端，不可相信。
这是在北方辽国流传开的，女真人自然不例外。坐镇咸州城的卫王完颜斡赛得知消息后，虽然非常高兴，上万本族儿郎归来，但却也没有放松警惕。
这位完颜皇室宗亲可了不得，乃是金世祖完颜劾里钵之子，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弟，母为徒单氏。金穆宗时期，击杀纥石烈部首领纳根涅，镇抚苏滨水部。率兵大败高丽军队，成为女真抗击高丽的第一英雄，此后一直坐镇在边境，卒于任上。
女真部儿郎归来固然可喜，他却派了心腹人率领亲兵赶来港口监督交接。数千骑兵震慑宋朝军队的同时展开严密的询问，最终确认身份才迎回城来。
是以曾头市女真人下船之后，会被人接住严密的盘查。如最基本也最有效，全程用女真话甚至土话询问个人的姓名，部落，年龄，亲眷等相关信息。接着又从部落各种礼仪，摔跤等方面着手。甚至还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跑过来试图找相识的人……
这个防范工作甚是严密，谨慎。
奈何送来的曾头市女真人大部分都是没有问题，偶尔穿插夹杂着西贝货，却说着流利的女真话，又有曾弄等贵族们在旁边帮腔遮掩，并没有破绽。
何况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真的找到了不少相识之人，并热情攀谈说着往事。人人咬牙切齿，说着宋人多么可恶，贪婪，确认是迁徙至宋朝的族人无疑。
再加上这群人大包小包，拖家带口，更是不像是作假。最初女真人排查力度非常严，可到后来逐渐松懈。只是象征的登记名字和询问几句了事。
当然，这只是初步通过检查。
之后这些回归故国的女真人会在严密监视中生活，又或是等金国都城完颜阿骨打陛下的命令下达。族群中的青壮年被征调充军，为大金开疆拓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从早上开始，最后一艘船上的女真人下船已经是酉时。金国得了族人，则换来大群牛羊马匹上船。这场另类的交易完成，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然而，宋人狡猾，无耻，还厚着脸皮，腆着脸要走了不少马粮草料。这才小人得志，心满意足地走了。
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一点都没有想要逗留的意思。
“呸，这群该死的宋人，总有一天我金国铁骑会南下。”完颜宗强看着前两天那个嘴皮子不饶人的欧阳寿通一副贪得无厌的模样，恨得是牙痒痒。
要不是这群狡猾的家伙分批次放人。
他们大金国的勇士绝对会一拥而上，消灭这群宋人。把他们的脑袋全部砍下来，军舰也占为己有。
“多好的船哪！全让这些家伙给糟蹋了。”
完颜宗强目送着宋国船队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看看港口停泊的十多艘小船，满脸惋惜与不甘。
“王子殿下，以后迟早会有的。只要有钱，何愁无船乎？”曾弄被儿子搀扶着走了过来，好言宽慰：“等到大宋朝的商队来了，老夫重金收购一些。”
“曾长者，说话都带着宋人口吻！”完颜宗祥打趣道。
“哎，在宋朝度过了几十年，沾染了这些陋习。”曾弄悠悠长叹，随后看着几个儿子，眼眶又红了：“王子殿下，其实我有五个儿子，现在只剩四个。全是那群天杀的宋人，被硬生生射成马蜂窝……”
“哎，长者，节哀顺变。总有一天我等要马踏南下……”看着一个老者哭得伤心，完颜宗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宽慰着，看了看天色，邀请道。
“走吧，先喝几杯，我让人安排车辆，再返回咸州城。”
“一切有劳都统。”曾弄父子连连应和。
再说孙新率领船队返程？那只是一个假象。把曾头市女真人二次贩卖得了不少牛羊马匹，马匹经过检查没有问题，把准备好的鞍具搭上，铁匠们钉上马掌。立刻分发下去，步兵配备马匹增强机动性。
至于成群牛羊，连带从海贼那里缴获的，部分送到莲花岛要塞。大多耕牛则令李俊率领本部人马送到耽罗岛。此地出发，一来一回，最多四天时间。
同时他趁着夜色脱离船队，与兵船汇合，反杀回去。分出两支偏师舰队，把跟踪来的金国水师团团包围不给对方逃脱的机会。女真军卒吹响号角，试图警示有敌袭，奈何太远了，根本没有效果。
“杀，杀，杀蛮子！”夜色中，海面上，喊杀声震天。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劝说响彻：“东北王有令，凡是我华夏儿郎，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儿被欺辱？又岂能给这些异族当狗？不愿做奴隶的人站起来，站起来，将这些异族绞杀干净，扬我族威。”
“站起来，站起来，挺直你们的腰杆，做一个男人。”
“不是孬种的站起来，胯下有鸟的站起来，诛杀异族！”
……
到处是铿锵有力和热血喷张的吼声响起。
一艘艘金国水师的船上，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憋屈，大声喊杀。不再低着头低三下四，而是扑向那些准备弯弓搭箭的女真人，有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直至船上绝大多数的汉人大声喊杀。
掀起了北地汉人的起义浪潮序幕！
没有谁天生就喜欢当奴隶，只是没有办法，不得不忍气吞声。可是当一旦有了翻身做主的机会，哪怕只是一丝希望，这些内心憋屈的人便会揭竿而起！
人就是这样，在危难之际会团结一致！
“杀光这些异族，还我父亲命来！”
“你们这些畜生，我妹子才十一岁，十一岁啊，给我死。”
……
战船上内部暴乱，怒吼声，惨叫声不绝。
童猛，成贵抓住机会，各自率领水师一左一右冲杀。弓箭手开始精准的点射，射杀一个个女真人。随着接舷战展开，两支金国水船队迅速覆灭。
不是被抓就是被杀，没有一个女真人走脱！
……
而此刻的金国的水师港口，人头攒动，欢呼声一片。
曾头市女真人大声吼叫着回到故国，分批次跟随骑兵队伍前往安置，老人小孩坐上车，唱着族谣，跳着部落舞蹈，使得来监管的女真将士再无疑虑。
曾头市不光是人回来，还带着自己的钱财家当。更是有不少绫罗绸缎，茶叶瓷器，以及大宋各种稀奇玩意。热情好客，分发给这些未谋面的族人。
北方生活条件艰苦，东北女真哪里见过这些东西？一个个推脱不了收下后，眉开眼笑，态度和善。应验了那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至理名言。
女真人数量上万，队伍分批次行进，浩浩荡荡。沿途有不少放牧的牧民闻讯赶来，欢迎归来的族人。大队骑兵路过，问询后便加入，或赶赴港口接人……
浑然不觉身后港口水师有覆灭之祸！
巡逻队传回来的消息，宋朝船队驶出老远，真的走了。
入夜时分，水师营地杀猪宰羊，办起了篝火晚会。曾弄父子带着百多个儿郎留下，说起了在大宋这些年的过往，说着那些家伙的无能，惹来欢笑不断，一支迎接曾长者的骑兵队伍进入军营加入其中……
“哈哈哈，宋人酿的酒就是好喝。”十多艘船上，女真人三五成群，吃着肉喝着美酒，放肆的大笑。可怜的汉人奴隶依然在忙碌着，馋得直流口水。
“咦？这是什么情况？”一个喝多了来到船舷边方便的女真勇士突然听到有水花声，隐约看见大片人影。揉了揉眼睛确认没有看花眼后，正准备大吼。
可是敌袭的呼喊声没有喊出。一个湿漉漉的人影破水而出，飞窜上船，捂住对方的嘴一刀抹了脖子。这可怜的家伙瞪大双眼，缓缓瘫软在甲板之上。口鼻都被血沫充斥，只能发出呵呵呵的声音。
在意识消散之前看到大量水鬼爬上船。
黑夜之中，一艘艘庞大的船只杀气腾腾地扑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