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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正在跟首席中书舍人于忠明、礼部代理尚书蔡攸,研究呈送皇上的汇报材料,是关于端午三大活动的总结材料。一听杨戬说皇上要去他家,看他的花园和他的画,他顿感有点措手不及,也有点惊慌失措,立即让蔡攸和于忠明先回去,呈报材料的事,改天再议。

皇上要到大臣家,这对一个臣子来说,可是天大的事。他必须全力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大事。

蔡京在京城有两套房子。老房子,是他在哲宗朝担任代理礼部尚书时购置的;而今他住在新房子里。这座新的宅院,是他当宰相之后,让管家以市价一半略高点的价格,从一个做药材生意的商人手上购买的。这座宅院的位置非常优越,地处皇宫的东南。往北二里路,就是皇宫;往南二十多步就是汴河;往东呢,一里多路是东京二号园林玉津园;西面不到五十步就是从东京通往永安的御道。三年前,蔡京就看中了这座宅院,可惜当时没有那么多的银子。直到当了宰相,在清理曾布余党的过程当中,他提拔了一批官员;后来又在清理元佑党人的时候,又提拔了一批官员。这些人给他奉上了不少的银子。他当宰相后,他的字和画都水涨船高,一年多时间已经卖出了不少字画,赚了一大笔钱。再加上他又是用一半的市价买下的,因此这座宅院卖的可谓物美价廉物超所值。特别值得一提的,建筑风格是江南风格,很是精致阔气。据蔡京的管家了解,这个做药材生意的商人在这个宅院里已经是第三代了。英宗的前期,那家人的祖爷爷就把这块地皮买下来,盖起了这座宅院。这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从宅院的大小面积和豪华程度上丝毫不输杨光华的公主府。

因为这座宅院来路不是很正,所以蔡京住着很是低调。而今皇上却突然要到他家,看他的花园和画,这可把他弄懵了。这该怎么办?去老房子吧,已经半年多没人住了,肯定不行。可是要让皇上去新宅院,皇上会不会有别的看法想法呢?于是就试探着问杨戬,“杨大官啊,敢问皇上是想去本相的老宅院,还是到现在的宅院呢?”

杨戬听蔡京这一问,方才知道蔡京有两套房,并且眼下住的是新房。杨戬并不知道皇上要去哪一座,但他凭自己的直觉认为,皇上肯定是去蔡京正住着的房子。于是就直接回答道:“肯定是您现在住哪里,皇上就去哪里呀。”

蔡京觉得,这套新房子,皇上是不知道的。其实蔡京并不知道,梁世成根据手下人的报告,早就给皇上说过了。并且告诉皇上,蔡京在东京有两套房,这套新房的来路呢,好像有些说法,朝廷里也有些微词。当时徽宗只是说,一个堂堂宰相有两套房,不是很正常吗?不要大惊小怪。当时把个梁师成噎得瞪了瞪眼,什么话都没再说。

蔡京跟杨戬商量说,“杨大官呢,你能不能向皇上禀报一下,请皇上隔两天再去啊,让我也有个准备收拾收拾,要不然皇上到臣子家里,家里收拾的不像样,对皇上不是大不恭吗?”

杨戬本就是聪明绝顶的人。虽然在皇上跟前总是傻傻的憨憨的,但那只是在皇上面前装出来的;在别人面前,他可不会这样。杨戬知道蔡京很鬼,心想,这个老家伙想耍滑头啊,你要准备准备?这一准备,该准备的不就准备没了吗?皇上想看的东西还能看得到啊?因此杨戬就说:“不用准备,宰相的房子,宰相的宅院,尤其是京城第一大画家的宅院,无论气势还是装修什么的,一定都是京城头号的。皇上说了,就是去看花园、看花。你的宅院,应该不是皇上要看的重点。皇上已经定了,君无戏言,你让我怎么跟皇上说?”

蔡京已经无话可说,只好先送走杨戬,便急急忙忙回家准备。就一顿午饭的时间,要收拾院子、房子,特别是皇上要看的花园和画室,都得整理收拾出来,不然,以平时的样子接待皇上,岂不是大不敬?关键是那匹刚弄来的好马,得想办法不能让皇上见到。

时间非常紧迫,这顿午饭,蔡京几乎就没吃。他看着管家带着下人们,紧张忙碌了一个多时辰。他还不停地指挥着。正当全家人争分夺秒忙着收拾的时候,就听大门外有人高声喊到:“皇上驾到!”

蔡京已经把家里人都集合起来,在客厅门外候着,所以一听皇上驾到,便赶忙招了招手,宰相夫人并全家老小,就都跟着蔡京迎到了大门外。此时,御林军和皇城司的特别卫队,早已把大门口全部封死了。

皇上见蔡京率全家人跪在地上,齐喊“皇上万岁万万岁”,就说“起来吧,起来吧。朕这是第一次到臣子家里,来看看你们,啊,不用紧张,起来吧。”

蔡京这才带着家人,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但是都还低着头弓着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徽宗从眼角瞅到他们的样子,觉得很好笑,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呀,这皇上的威仪还是够可以的,看把他们给惊吓的。

蔡京躬身走到徽宗的跟前说,“皇上驾临寒舍,老臣全家不胜荣幸之至。先请到客厅喝茶吧?”

徽宗轻轻弯了下腰,用和蔼的语调说:“茶就不喝了,才知道爱卿你乔迁新居,所以就来看看,看看大宋朝百官之首的新居怎么样?住着舒服不?从你这里看看之后啊,朕还要去画院,端午书画展,展出了许多有价值的,有品位、有档次的书画作品,朕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今天下午啊,一定要去看一下。爱卿这房子呢,我看着还不错,只从外面看看吧。主要看看你的花园,听说你很善于打理花园。真正善于打理花园的人啊,必须是画家,因为他有画家的思维,画作里的形象,他脑子里装的就是一幅画。蔡爱卿是京城第一大书画家啊,花园打理得一定是最好的。走吧。”

蔡京被徽宗夸得一脸喜色,可心里呢,不免也有点打鼓。因为从接到杨戬通知,到现在,总共才一个多时辰,院子和房间都还没收拾好,就别说花园了。花园里有十多株牡丹、芍药,已经过了花季,还没来得及整修。就这样子让皇上看了,多没面子!可皇上已经来了,蔡京只能无奈而又惶惑地带着皇上参观花园。

徽宗到了花园门口,就四处张望,一边看一边就说:“嗯,这个花园可真的够大。你看你这些牡丹芍药桂花啊,还有丁香,远远就能闻到香味儿。虽然有的现在还不开花,有的已经过了花期,可他们的叶子也是香的。对不对?”

徽宗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两眼却不停地打量着四周。徽宗知道,一般人家马厩都在花园的旁边,或者说在宅院的一角。像蔡京家这么大的院子,马厩肯定也不小,并且一定是在花园的一个角落上。可惜他还没有看到。杨光华的眼尖得多。他跟在徽宗的后边,早就看到了花园东南角,有一棵碗口粗的玉兰树,硕大的玉兰叶子,油光锃亮,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脆亮无节奏的响声。玉兰树的下面,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没有栽植花花草草,一眼看去却是一条甬道。杨光华便断定,那一定就是马厩。他便引着徽宗说,“皇上,从这边走”。

蔡京一看,若从那边走可就麻烦了,便说:“杨大人,还是请皇上从这边走吧。”

蔡京就指了个相反的方向。他想,从右边转过去,转到那棵大柳树下的时候,那里有一片荷塘,跟徽宗品评一阵荷花,然后掉头返回,也就参观完了。可没想到,徽宗一听杨光华说往左边走,而蔡京却要走相反方向,徽宗就知道蔡京的指向上有毛病,就说:“就走左边吧,我看到左边的荷花呀,开得特别漂亮。”

这时候,徽宗也已经看到了玉兰树下的小道,蔡京已经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跟在后面,心里却在打鼓,也在祈祷,皇上千万可别往旁边走,最好快快回去。要不然,万一让他看到了才收到几天的好马,价值能跟上这座宅院的宝马,而徽宗又是那么喜欢马,岂不就完了?皇上要是看到了宝马,该怎么办?心里的鼓点越敲越急促,越敲越乱,可徽宗还在往前走,眼看就要走到玉兰树下了,蔡京突然灵机一动,“哎哟,皇上,臣的脚崴了!啊,好痛哪!”

徽宗闻听,回头一看,蔡京蹲在地上,正抱着右脚喊叫呢。徽宗就想:你老小子跟我耍滑头呢?就回头笑了笑说:“爱卿啊,在你的花园里你崴了脚,这可怎么好啊?光华,御医来了吗?快传御医,给宰相看看脚。”

杨光华一边应着“马上来马上来”,一边转身对着后面喊:“御医,快到前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