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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龙母离得更近些,他们一眼看过去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简直要忍不住要可怜起她来了。

龙母本来遍身威风凛凛、光滑闪亮的鳞片此刻却是掉了不少,没有掉的也是坑坑洼洼,血迹斑斑。就连龙首都是血肉模糊,双眼大睁,内里尽是血红疯狂之色的,眼下挂着血泪,远远看着像是恶鬼一般。

慧静看到龙母这个样子,忍不住看了一下柔弱躺在张致和怀里的沈中玉,向后退了退。而张致和一想到刚才沈中玉在自己怀里浑身冰冷的样子就觉得心痛,哪里还能计较他手段太狠,只是痛恨自己修为不足,不能直接一剑去斩了那条恶龙而已。

虽然,龙子在沈中玉的驱使下已经全速前进,但是毕竟和他母亲相比,修为相差太多。他载着人上蹿下跳一样不停地绕着珊瑚林走,希望能借此拉开距离。

但随着龙母一路走来,神智越来越清醒,眼中逐渐露出了带着理智的轻蔑和冷笑。这才是最可怕的,龙子几乎要被逼得口吐白沫,但是龙母只是心念一转,神合天地,海水就自然而然地形成屏障拦着他们的去路。

沈中玉见龙母逐渐恢复过来了,也顾不得调息,挣扎起来,神识放开,调动潜藏在深海之中的阴气。一下子,本来生机勃勃的、五颜六色的海中奇观就成了水墨画一般只余下黑白两色,鲜红的珊瑚、多彩的游鱼以及摇曳的海草一下子就萎靡下去,收缩而成为灰黑色的灰烬,只余下死去贝壳的珍珠以及早就失去生命的珊瑚骨骼还在尽情地展现自己的美丽。

慧静惊愕地伸出手,接住一下子从上方掉落下来的小东西,发现它们一下子就成了灰,在冰凉的海水中散尽了。

龙母的动作一下子就迟滞下来,优美雅致的墨画困住了她的行动,一缕一缕的墨色线条轻柔地缠住了她的身体,像母亲最为深情而轻柔的呼唤,想要把她留下。

龙子也有些呆愣地停下来,但是沈中玉一拍他的的躯体,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向前分水疾游而去。原本像屏障一样拦着他们的海水在墨画的安抚下瞬间就平复开来,恭敬地让开道路,让他们离去。

随着距离再一次地拉远,沈中玉咳嗽一下,鲜血自口角溢出,勉强动了一下就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开始了又一次更加剧烈的抽搐。这次冰霜沿着他的小腿蔓延到上身,几乎将整个大腿冻成冰块,只在冰块之下还有着一点点的红。

沈中玉感觉到这锥心一样的寒冷,忍不住头一仰,发出一声几乎凄厉的长啸,双手关节凸起、青筋暴露、两个手臂虽然一抽一抽的饿,但还像是搏斗一样硬撑着,先是死命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但是本来完整的法袍经过两次寒冷的摧残再加上他自己的撕扯,很快就成了碎片,然后他就像不怕痛一样互相抓着自己的手,若不是他不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恐怕都要直接在手掌上开一个洞。

张致和见到他这样,赶紧将他的手分开,让他抓住自己的袖子。然后,他就看到沈中玉几乎大半边身都成了冰雕,只余下心头一点热气,赶紧解开衣服,袒着胸腹,不避寒冷,小心翼翼地将他裹进怀里。

感觉到那蚀骨一样的寒意结成的冰块堵在心上,张致和反而不觉得冷了,而是觉得像被针刺火烙一样的痛,忍不住想到,我这样就已经快受不了了,先生如何经得住,那得多痛苦。我再冷一些,说不定先生就会好受些。这般想着,他把沈中玉往自己怀里抱得更紧些,几乎肉肉相贴,肌肤相亲。

慧静看到这两个男人几乎脱光一样抱在一起,吓得捂住了眼睛,只在手缝中透透打量了他们一眼,然后就听到张致和一声带着暴怒的吼叫:“快念大日真言咒!快!“却是张张致和想到刚才有用,现在说不定也会起效,就算只是稍稍缓解沈中玉的痛苦也要。

她吃了一惊,也顾不上生气,立刻就闭目念经,但是心里越急,思虑不纯,如何有用,试了几次,看着他们两个还抱着几乎被冰冻成一体,不由得急哭了,菩萨在上,难道要我就这样看着他们死?不由得既害怕,又羞愧,这一路以来,虽然相处不好,但是他们还是好人。就算是沈中玉,那也不曾做什么坏事,都是好人,为什么就要这样死了?

这般想着,悲悯之心大起,世上有多少好人是因为这样而死掉的?慧静反而平静起来,缓缓念经,念的却不是大日真言咒,而是《观音心经》,愿度一切苦厄。随着她念经之声响起,脑后光明大作,现观自在菩萨之像,手作诸法印。

佛光之下,沈中玉渐渐缓了过来,但一看到身后辛辛苦苦转化而来的阴冥界域在佛光下节节败退,暗叫不好,这下糟了,龙母只怕又要脱困,虽然这次佛祖救了我,但是不得不说,佛门就是我的老冤家。

这时候,黑暗散去,本来被阴气侵蚀得几乎奄奄一息的龙母感觉到前路温暖的佛光,勉强挣扎起来,然后就见到前方的老仇人,也看到仇人旁边佛光普照的尼姑,不由得有些犹豫,理智稍稍回来,本来以为只是小鱼虾,虽会想到这么棘手,那还要不要继续杀好?再来一次,估计就真的要命了。但是就这样放过他们了,日后让人知道我居然被一个元婴加上两个金丹坑得这么惨,那还怎么见人?

龙母想到这里,长啸一声,鼓起余勇就要冲过去。慧静本来正在静中,忽然听到龙吟,回过神来,看到龙母又追上来了,口不择言,就说道:“这老泥鳅怎么来的这么快呀?”

沈中玉眨了眨眼,没有心情和她计较,只是想到刚才好歹缓了缓,便在心里掐算了一下方位,一扭脸就看到被冻得脸色青紫、也才刚刚醒过来的张致和。

张致和发现沈中玉无事,尚未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喜悦,就听到沈中玉问:”你听说过枯桑圣境鬼哭林吗?“

听到这样一个几乎和眼前境地完全无关的问题,张致和愕然地顿了顿,然后答道:”听说过。“九幽魔宗当年的驻地怎么可能没有听过

“想去看一下吗?”

“额,不是说早就找不到了吗?”

“嗯,他们找不到了。”沈中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带着隐秘的自豪与自矜的微笑,道,”但我找得到。“说罢,他从张致和怀里挣扎出来。

慧静在旁边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思绪翻起,枯桑圣境,不如说枯桑魔境,是九幽魔宗当年的宗门洞天,莫非是在东海附近?怪不得一直没有人找得到。谁能想到蓬莱三山附近会是魔道大宗门的老巢。不对,现在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他要带我们去枯桑境,他是什么人?怎么能做到?

沈中玉既然已经打定了注意,指挥着龙子转了个弯,将龙母甩得稍远些,心里默算着行走的速度,计算着方位变化。终于方位算定,他披了件衣服,从龙背上站起,广袖纷飞,如同仙人乘龙而至,更不掐决,而是看着眼前仿佛与周围并无二致的海水,念了一个字,初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音,但却是藕断丝连一般连绵不断,却又似是远方的雷响一般轰隆不绝。

张致和一听就觉得脑内嗡嗡作响,眼前幻象纷起,扰攘不断,感觉不对,赶紧就捂住了耳朵不敢再听,方觉得眼前清净了些。而慧静因为是佛门修士,更觉得心胸恶闷,天旋地转,控制不住就摔倒在龙背上。

这时候,眼前的海水忽然间剧烈地流动起来,水波聚散,无中生有一般出现了一座恢宏壮美的石门,石门大开,龙子带着众人一下子就撞了进去。

一出去却不是无涯海水,而是朗朗晴空,他们就出现在半空之中。此时,龙子已然力竭,在空中一滚,重新化成了刚才那个黑衣苍白的年轻人,就摔了下去。

张致和眼见不好,赶紧御剑,一手抱住沈中玉,一手把他拉住,但也忍不住咳血而出,原来他在多次承受龙母尖啸之下也受了内伤,再加上冰寒直中,只是刚才情况危急,他一直憋着一口气不散,但现在稍稍放松下来,一运灵气内伤加剧,就鲜血离经而出。

慧静虽然之前受的伤还不好,但也勉强腾空,互相搀扶着在半空中,下望也是茫茫海域,只有零星几个小岛在。沈中玉道:“随便一个,应该都没有人了。”

众人盘旋而去,寻了个小岛降落下来。一下来,张致和赶紧就扶沈中玉平躺下来,掏出丹丸给他服用道:“先生,你无事吧?”

沈中玉按住他的手,扯出了一抹笑,道:“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好。”张致和闻言,顿了顿问道:”先生,你究竟是何人?”

“九幽宗宗主。”沈中玉呼出一口气说道,颇有几分解脱之感,不必再瞒着张致和了,最后的宣判还是该到了接受的时候。

虽然几千年来,九幽魔宗的掌门换了不知道几次,但是能说自己是九幽宗宗主的也只有他一个,他就是九幽,能代表整个九幽宗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