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到一家茶楼后院，莫颜付清了车钱，又给了十个大钱给那车夫，“你在这里等我两个个时辰，我最快一个时辰内回来，你再载我回去，耽误你半日功夫的钱会另外结算给你。”
那车夫笑呵呵接了。这样躲闲也赚钱的机会也不是头一次，傻子才不赚。
莫颜转身走出两条街，才叫了辆青布小轿，没一会儿就到了地儿让她下轿。
进门之前，莫颜特意看了看那高大的门头。这是她第二次特意这样打量。第一次才过去时间不长，只是心境却是太不一样了。
诚毅侯府。第一次看时，莫颜是怀了忐忑，希望，还有种种种种复杂微妙的情绪。这第二次看，她却觉得那带了年代感的高大门头，更像一张噬人大嘴。悄无声息，不可抗拒。
“大小姐回来了……”门房里迎了她，跟信宁侯府的待遇自是不同。迎客的婆子讨好的要去怀轩跑腿儿，“大小姐歇会儿，奴婢让怀月她们来接您……”
“不用了。我不回怀轩，我去诚院。”莫颜冷脸拒绝。
那婆子想说什么，眼看着不讨好，就摸摸鼻子退下了。外出了回来跟长辈报备，也该换身干净衣裳啊，一身尘土那可是不敬得很。
诚院里听说莫颜来了，也是讶异得很。洺冉招手叫了两个丫头到跟前，“去让茶水房泡壶清茶来，清淡点儿，大小姐喝的。再去怀轩说一声，大小姐回来了，叫一个当值的过来候着，那边也要准备准备，一会儿大小姐回去总要梳洗休息的。”
洺黎在一旁撅嘴，心道，还比二小姐的排场大了不成。
“怎么回来也不报个信？这样神色匆匆的，说一声也好让怀月她们去接你……”谭氏有些头痛，这诚院里的规矩自从大孙女归家，就会时不时被打乱。
“祖母。您上次说的事儿，我想通了。”莫颜请安，并没有别的废话。
谭氏一愣，心都跳乱了一拍。“颜姐儿，你说的是……”
莫颜点头，“是的，就是您和三婶心里想的那件事，二妹妹那件事，我能答应。但是我有条件。”
这般直白的讨价还价，谭氏连开口要清清嗓子咳两声，都咳得很尴尬，“咳咳……咳咳……别急，你且说说……”
莫颜心里自然是急不可耐，垂下眼眸，算是给自己做最后的默哀。“我现在需要八百两银票，现银。”
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大略的算了一下，五百两是胡瞎子说的买人参的钱。那么照这几天这样看，在那宅子里吃住给夏韵补身子，都得花钱，这些日用的东西，当然花不了三百两，然而有备无患还是应该的，这就是这次手头短给的教训。
再难开的口都开了，要五百两还是八百两，有什么区别。
刚觉得清爽一点的喉咙，一下子又觉得堵得慌了，谭氏眼珠子盯着莫颜不动，这孩子不是挺聪慧的么？眼界就这么小？别扭那么几天，较劲儿一番就是为了八百两？就这么高开低走了？
不过，她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这个简单，一会儿就能拿给你。还有别的吗？”
莫颜这才抬眼看谭氏，“退婚的是我，但是下一次给我定亲事的时候，过分的要求我是不会有的，但是人品方面，须得我点头。嫁妆什么的，我就不做要求了，公中嫁女是多少就多少。”
为了夏韵她才咬咬牙来跟谭氏谈这个，不然，她拿什么张口就让谭氏给她拿八百两银票？谭氏和王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巴不得她乖乖到跟前来好一把拿捏住。
可是银票是银票，别的她来不及多想，只想给自己留个最基本的话语权。说明白些，也算是给自己明码标价了。
稀里糊涂被推出来当炮灰，她可不希望再一次稀里糊涂被塞出门去。
“好。这事儿我应你。”谭氏前后思量，大孙女这两个要求，都不算是过分的，而且都在情在理。她反正只要求人品，其他并没有狮子大张口，谭氏已经把心思转到后年大比之年，大不了去打听几个家世清白的落第举子上去了。
莫颜肩头一松，心里却是空落落的。这就把自己卖完了？
她没空难过，没空哀怨。
“银票呢？我现在就要。对了，我去怀轩收拾几件衣裳，出去的时候收得匆忙，不合我意。”
“你还要出去？你这几天……”谭氏心里疑团大作，出去几天，回来就谈条件要银票，这是……
“这几天我跟夏韵在她的新宅子里。”莫颜笃定谭氏不敢真的去信宁侯府要人，她这中间不是还回来了一趟的么，又不是跑不见了，“夏韵看我从前在府城的时候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情好奇，让我陪着她一道住几天，我带她做我以往一个人住时做过的所有事情，做针线，画画，连去灶房做饭都一起做着玩儿……”
谭氏笑着摇头，“你们啊，都是大姑娘了，还跟孩子一样，玩得这么新鲜……”说着她就喊外面候着的洺冉进来，让她去给莫颜拿银票。
拿到了手，莫颜一颗心才算是安稳落地。“夏韵还在那里等我回去。祖母，我去收几件衣裳就过去了，再玩几天就回来。”
谭氏点点头，看着她匆匆忙忙又走了，才惊觉手里握着的一盅茶已经冷了。“唉，孩子就是孩子，聪慧归聪慧，还是缺点心眼子……”
只是她心里困扰多日的难题解决了，却并没有多么欢喜，反而还有些焦躁不安。谭氏抬手招来了洺冉，“你去给三奶奶说一声，就说事情说好了，大小姐都同意了。给三奶奶提个醒儿，二小姐的事情那头先别急，不要急着露风声。”
丢人的是诚毅侯府。好歹也要稳稳妥妥的把这个人给丢完。可别再中间出什么岔子了。王家若是太心急，有心看戏的人就该笑话了。
一样都是孙女啊。谭氏摸摸自己的手心和手背，手心纹路遍生，手背老皮青筋。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后院走去。
该给韬哥儿上柱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