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柔目光闪动，只是垂着头不好意思看人，“也没什么，奴婢也好多年没回家里睡过了，就算留了，也多半不习惯了。奴婢的娘也说，等奴婢嫂子给奴婢生了小侄子，也是要再加盖一间屋子的。”
主仆三人都沉默了。加盖一间，那也还不是给怀柔盖的。
最后还是怀柔自己抬起头来笑了，“说这些做什么呢，平白惹得大小姐不高兴了。奴婢自小便是被卖了进来，家里没奴婢的位子也是常事。不过奴婢能赚取月例接济家里，能帮奴婢的爹娘盖房子，帮奴婢的哥哥娶嫂子，都是挺好的，奴婢都高兴。”
怀月看她没心没肺的笑着，翻个白眼，“你啊你，就不知道自己攒点钱，有一个给家里一个，有两个给两个的，哼！”
莫颜好奇的看向怀月，“那你家里呢？你家里会不会跟你要银钱花？你给不给？”
“要啊！我也给啊！”怀月理所当然的瞪大眼睛，“不过我不全给她们，我自己留着点儿。怀柔家里就一个哥哥，她钱全给家里了，奴婢在家里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奴婢就是全给了家里，也养不活一大家子。”
“呵呵！没想到你还是个心里很有数的！”莫颜看着怀月笑，以往只觉得怀月比较沉得住气，没想到还是个心里这么有想法的。
怀月有点不好意思，也笑了，“嘿嘿，奴婢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时不时帮一点儿给一点儿，她们还记着奴婢这个大姐，还指望奴婢回去，回去了也能客客气气跟奴婢说话。奴婢若是自己手里头一点儿没有，他们没得指望奴婢了……都已经被卖过一次了……”
未尽之意，听的人心里都为之一酸。莫颜望着她们目光沉沉，“怀月说的对，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手上有。”
本来由兰苑的事情说起的，谁知道主仆三人说闲话全跑题了。还是第二天在诚院里吃完早饭后，回怀轩的路上，走到半路，怀柔指着前面岔路上的人影惊讶不已，“咦？那不是三小姐四小姐吗？怎么一个人跟着的都没有？”
她这一出声，路上走着的人也听到了，转过头看来却是一脸尴尬。
莫颜走过去，看到她们两人手上各抱着一包衣裳，奇怪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抱这么多衣裳干嘛？”
莫芜莫孜面面相觑，都没有回答，反倒是怀月盯着那衣裳看了一会儿，又望了望她们走路的方向，看出了一些端倪，“三小姐四小姐这是去浣衣房吗？”
怀月这么一问，不用回答，莫颜就从她们涨红的脸上看到了答案。她伸手将离得近的莫芜手里的衣裳扒拉了一下，皱着眉头道，“这不是你们的衣裳吧？怎么这么多？”
莫芜脸红得滴血，“这是二姐姐的，我们左右无事，就帮着送一趟……”
莫颜视线在她们俩不敢抬头的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到两人抱了满怀的衣裳上，幽幽叹了口气，“唉，不是说把你们身边的丫头都发卖了么，她还没消气？”
莫芜惊讶的抬头，“大姐姐都知道了？”
莫孜却是仍然没有抬头看人，越发抱紧了手上的衣物，声如蚊蝇，“大姐姐既是知道了，那就当没看到我们吧，没有什么熬不过去。”
这是她经常跟莫芜之间互相打气说的话，此时听来，却是可怜的很。
莫芜一下子忍不住落泪，捂着嘴巴道，“是啊，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以往她要责罚我们，责罚我们的婢女，现在却是要发卖就发卖，都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呢。”莫孜咬着嘴唇拉了莫芜一下，“我们别给大姐姐添麻烦了。”
莫孜这才看向莫颜，只是脸上是尴尬的，笑不出来的，“大姐姐就当今天没见着我们吧。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过些日子过些日子，谁知道要过多久？下次我们再跟大姐姐出去一趟，回来还不是又要重新折腾我们？”莫芜却好似被捅破的沙漏，捅漏了的怨恨，不忿，都呜咽而出。
“三姐姐！”莫孜转头怒目而视。
这是莫颜第一次看到莫孜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连她看着都心里一跳，更别提莫芜了，不敢再说什么，却只用一只腾出来的手胡乱抹着脸上的眼泪。
“唉。”莫颜凝眉，幽幽说道，“忍她，让她，避她，由她，耐她，敬她，不要理她，再过几年，你且看她。”
说完也不管莫芜莫孜一个呆怔一个哭，转身往怀轩的方向走去。
路上跟着的人谁都没有说话，等到了屋里，怀月遣了小丫头和婆子们去给各屋开窗透透阳光，怀夙今天没有跟着去，早就烧了茶水等着了。莫颜说太阳好，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吧，怀柔就和怀夙抬了躺椅出来。
她们主仆几个在院子里，做事的丫头婆子们也不敢太靠近，要么做事去了，要么远远避开。
怀柔忍了一路，终是忍不住了，蹲坐在莫颜身边的小杌子上，咬牙气恨恨的道，“做主子也这么难啊，奴婢看三小姐四小姐也真是可怜。她们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被发卖了，她们还要被当成下人使唤……”
莫颜就知道她要说这事儿，想到了什么却笑了，“哎哟喂，你还知道可怜她们了？那是哪个生怕她们来怀轩做客的了？”
怀月怀夙听了也笑了，怀柔厌烦三小姐四小姐往大小姐身边贴，那还是前不久的事儿呢，这就帮着人喊冤叫屈了。
怀柔憨憨的拔了木钗挠头，“这……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么……之前没到怀轩当差，奴婢也是听说过三小姐四小姐在薇阁打转儿日子不好过，可这听见跟看见，太不一样了，侯府这么大，咱们能看见，也有别的人能看见啊，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三小姐四小姐留了，难怪三小姐要气得哭了。”
怀月怀夙微微垂着眉不敢说，就连怀柔，说起来也只说薇阁不敢直接带名道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