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四奶奶告辞，谭氏让王氏去相送，留了莫颜。
“祖母，可是哪里有什么不妥？”莫颜问道。
上次庄四奶奶来换庚帖的时候，谭氏正拿做婆婆的威风压制王氏，另叫了方沉音来待客，那时是敲打王氏了。本来莫颜做好了准备，还以为谭氏会让她去送庄四奶奶呢。庄四奶奶除了是两家的冰人，也是夏家的亲戚，借着机会熟络起来也没毛病。
谭氏眉头微皱，也还对莫颜点了点头，“你过来拿去看看。”
莫颜心下一凛，接了那大红纸展开来看。小定五月十二，大定八月二十二。她心里一沉，小定大定挨的这么近，都没翻过去一年呢，果然，再往下看，婚期赫然写着，冬月初六。
莫颜在心里默默掐算着三个日子，都是间隔着三个月左右，却全挤在了今年一年里头。夏家很急切。
怪不得，庄四奶奶在谭氏这里做着，主客相谈甚欢，从正月里谁家嫁了女儿谁家娶了媳妇，到开春南边儿新来的首饰样子，又说道宫里元宵节给哪几家赏了花灯，给哪几家赏了什锦元宵，朝廷开印后听说哪家的大人被今上申饬了连累家里妻女都没敢出门了。
莫颜和王氏听得津津有味儿，偏偏她们却丝毫不往这请期的事情上说。原来是庄四奶奶自知这几个日子急切了些，跟原先两家达成的花两年时间嫁娶不一样，就是故意留了白，让莫家人细细考虑。
莫颜把那大红纸复又按原有的折痕叠好，“正月初去拜年，也是去给夏老太君问安了的，也见了夏韵和……三少爷，没听他们说起什么不妥的来。”
谭氏阖起的眼皮睁了开来，瑾姐儿在她手边长大，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虚的，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没在她身边长大的孙女，的确要聪慧的多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你见夏老太君，她气色怎么样？”谭氏想了想说道。夏韵夏生当时没有表露，那就是新近决定的了。一般儿女婚事，不该是一点点小事就能影响到的，她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是不是夏老太君身体不好。
莫颜凝神思考，“当时……的确是没看出来。”
她又想了想，“我去的时候，老太君正和白瑛侯家乔老夫人说话，乔家三位小姐也在。后来三位乔小姐随我一道去了夏韵那里，我留下来留饭，她们午饭前就走了。”
那天的情况，她早就跟谭氏说过。只是此时再说一遍，祖孙俩人都觉得有些不同了。
谭氏叹了口气，“可能是老太君身子不好。”老人家身子不好，昔日姐妹过来探望也说得过去。正月里有忌讳，又要见客，老太君若是强撑着招待客人，也有可能。
“先不猜这么些了。”谭氏摇摇头，手指在大红纸上点了两下，“这日子，也不是她一家说定就算得数的，既然送了来让我参详，也不是急着一天两天的去答复。你我心里有数，也别多想，还是叫人去打听一下吧。”
莫颜乖乖应了，回了怀轩，心里还是难免忐忑的。说好的过两年再嫁人的呢，这突然提前了这么多，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的很。
虽然说夏家姿态放的低，说是两家当通家之好，不必太忌讳婚前不见面的习俗，可是这正商量婚期的时候，她却是不好上门去问了。还是先等等谭氏那边的消息再说吧。
还有回府城的事情要忙呢。说来真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定着两年后给父亲迁坟，现在却是一年不到就要开始了。
从府城来的时候，她带的行李很少，全身上下，就是舅母林氏给的一百零八两银子是个大头了。这回去，怀轩却是早早要准备起来的。莫颜看着怀月插着腰数落怀柔整理出来的东西，觉得头都要疼了。
“三月上旬动身，别看开春了，那早晚都是凉的很，又要赶路，更是要保暖。大氅虽是不用带，这披风还是要带的，且夹棉的和夹层的都要带，厚薄都有，早晚挡寒，白日挡风！”
“褙子多带几件儿，凉了背心要咳嗽，咳嗽一旦上了身，那可就拖拖拉拉最难好了！”
“哎呀，春裳多带些，夏裳也多带些，咱这可是从北往南走，听说清明南边儿都有穿薄绡纱的呢！”
照这架势，现在就收出的五六个箱笼根本装不过来！
莫颜嘴角都要抽搐了，抓了怀月拉到一边说教，“春裳夏裳各代三套就行了，够换洗的就够了。披风厚的带一件薄的不带，你主子我是坐马车又不是骑马，马车又不漏风要挡风干什么，稍微有点冷搭件儿褙子在外头就是了。还有，不挑那些花里胡哨的，要素净些的。回府城了主意是迁坟，穿红戴绿是不行的，首饰尽量减免，而且少不得要经常去我舅家，他们都是普通人家，打扮太华丽了不合适！”
怀月指点江山的气势一下子垮下来大半。可是怀柔并没有因此欢呼，而是更头大。因为按莫颜说的标准，她们准备好了的也不行！
重新来过！
怀轩里几乎是天天翻箱倒柜，莫颜倒是乐得往诚院跑了，不然怀月从大衣柜里拉出一件儿衣裳来她就想塞回去，然后两人理论来理论去，怀柔就又另外拉了两件出来装进箱笼了。
她乐得躲在诚院里看脸蛋儿越发胖乎的小莫敏吃点心揪花盆儿。
怀轩里的收整快接近尾声，谭氏的消息也来了。莫颜觉得来得不太迅捷，然而谭氏遣退了人跟她说时，她才知道花费这么些天，是因为足够的详尽。
甚至是详尽得让她有些心慌。
谭氏的口吻带着些讶异，“我没记错的话，夏老太君比我年长的并不多，也就两三岁吧，年轻的时候身子骨儿也不是那羸弱的，怎么现在这么差了。”
“果真是病了？”莫颜惊问。
“病了日子不短了。”谭氏叹息，瞅了莫颜一眼，“听说去年夏初就大病一场，只不过我们外人都没听见风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