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荣也没想到，看起来那么爱外孙女的老太太会这样在众人面前落莫颜的脸面，想避开又无处可避，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劝解老妇人又不适合，只有尴尬的别开脸。
林氏也知道自家婆婆脾气，疼爱孩子是疼爱孩子，但是那是关起门来的事，在外人面前，张氏总习惯摆出理大于情的态度，林氏也开口道，“母亲这时候说莫颜干什么，车上还有宁心法师和其他师傅们等着在呢。”
大家都怕莫颜下不来台，她却红着脸给张氏福了个礼，“外祖母教训得是，莫颜记住了，以后定然不会再如此不知礼数了。您也要保重身体。”
张氏点头应了，脸上仍是冷着，不给莫颜一点好颜色。林氏就拉了莫颜到一边儿说话，“来，恬姐儿回学院之前，还说拿个叠针她还绣不好，要我问问你的呢……”
到了一边，林氏就压低了声音，“你外祖母这是舍不得你呢，别往心里去。昨儿个蔡家的那个，去街上买料子做新衣裳，买了回去到处显摆，还拿了料子一家一家的串门儿，她到我们家，看到你给带来的那些料子，脸都气绿了，就说在街上买料子时看到你跟人在茶馆喝茶聊天，说什么陆家的姑娘真是命好，到谁家里都是姑奶奶命什么的，你外祖母听了心里生她的气，气她坏你的名声……”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莫颜呐呐点头，“我怎么会生外祖母的气，我知道她舍不得我，担忧我。唉，舅母，外祖母年纪大了，若是平日里有什么她老人家想不周到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别计较她。您看您，恬姐儿这么有出息，以后您也要少操好多心。”
她没敢提陆棠周和陶念秋，后来她就一直没看到陶念秋，莫家做法事那么多天都没看到，她也不敢提出来问，若是陶念秋一直在陶家没回来，提了林氏脸上不好看心里肯定有气。
陆棠周会试的事情她更是不敢说，人最心底的地方还是护短的，林氏肯定是觉得儿子样样好，自然不会喜欢别人提儿子的痛脚的。
儿子儿媳的闹心事不少，林氏爱面子的很，也闭口不提，说到女儿她倒是真心欢喜，一欢喜说话就有些忘形，“唉，这不是各人有各命嘛，恬姐儿她就是脑子好是吃那碗读书饭的，你看有几个女子吃得这碗饭，你别往心里去，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
这不知道到底是宽慰还是自夸，莫颜抿着嘴笑笑。
莫颜的乖顺让方沉音看着心疼，然而莫颜自己心里不知道是不舍还是难过，反正是不好受的。她知道张氏最疼爱她，哪怕是比陆棠周几个亲孙子孙女还要疼爱，因为她爹娘去的早，张氏这样严词厉语，不过也是怕莫荣夫妇觉得她爹娘去世早没个管教，莫颜受她的指责，总好过受莫家人的指责。
就跟在陆家吃饭时座位有些挤了，明明挤挤也能坐下，陆张氏却会叫她下桌子一样，陆张氏只是怕别人赶她下桌子，怕别人嫌弃她。
老人总是想的太多。老人的爱，总是那么笨拙。
马车出发了半日，到中午的时候莫荣的小厮来请她们下马车到客栈吃中饭，莫颜才发觉自己一上午都歪在马车上发呆，发愣，呆了愣了一上午，心里好像什么都没想一样，却难过的很。
下马车时整个人好像才恢复正常运转，她才想起来，今天出城一路都没有看到丁香香的身影。
也不知道丁香香昨天有没有拿了那二十两去找大夫开药，现在是不是跟夏韵那时候一样，疼得脸色发白下不来床。莫颜当然不会真的那样联系绣坊的女同学和林师傅监督姜里彦，她不过是气急了说话吓吓他。
但愿丁香香能熬过这些苦痛，顺利平安。
至于姜里彦，莫颜就不奢望他们能不能相安无事渐行渐远了，她压根儿不想往这方面想，她都难以想象还有什么能动摇丁香香的死心塌地。
离开府城亲人的低沉情绪，伴随了莫颜好长的路程，方沉音最是体贴，每次到了热闹些的集市，总会多给莫颜采买些水果和新鲜吃食，只是有灵棺和宁心法师他们同行，除了赶路，谁都没有心情说下马车走走逛逛的。
到陆路走完了，上了船改走水路，莫颜的呆愣模式才慢慢收敛。
这一日怀夙正坐在床边拿墨绿的丝线打络子，莫颜靠在大迎枕上时不时指点她一下，若是她自己出手，一根丝线能轻轻松松打出五个蝙蝠络子，怀夙最多只能打出三个来，而且还不太均匀，怀夙也看出来了，主子只是没事儿打发时间，所以也不怕自己打的不好，权当用自己的笨手艺给主子解闷儿了。
“轻点儿抽……哎，别抽那么长，退回去一点儿……”莫颜凝眉道，突然改口问道，“那个，松亭跟在二叔跟前，做事怎么样？可还老实？”
怀夙打络子的手顿了一下。在府城和牛岭镇这段时间，若是出门，莫颜都是叫怀月跟在身边，而怀夙总是盯着家里的丫头婆子，而莫颜还交代了她一桩事，就是留心那松溪的动向。这么久了莫颜也都没问，怀夙还当是主子不舍家乡，心情不好，压根儿没想起来呢。
“他做事还不错的。”怀夙中肯的说道，“奴婢跟二爷身边的几个小厮都打听过，说是但凡叫他跑腿做事，都是很勤快的，人也聪明，说话一听就懂，但是也不轻浮，不该问的不该做的，都很有本分。”
莫颜默默不语。怀夙这话的水分应该不大，莫荣身边，该是没有人会为一个差点儿被诚毅侯府摒弃的下人说好话的。松亭若是有那个人脉那个能耐，何必等到莫颜想起他来才把他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里解救出来。
胡乱想了一通，莫颜就没再提。她把松亭和松溪一家找出来，断然不会是这么快就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