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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安排在喜来登大酒店的中餐厅。刘俊伟准备了一个大包厢。

客人还没来,方大明即时现身和刘家兄弟握手寒暄一番。

刘仪伟说:“没想到方兄也来捧场。”

方大明说:“我是公司股东,也算是半个主人,其次,我和鸟山部长交往已久,是好朋友。鸟山部长来广惠公干,我必须要来作陪的。”

方大明言下之意,我可不是外人呢。

刘仪伟听出方大明的弦外之音,微微一笑。

方大明叹道:“白天鸟山部长一行考察半岛,我不方便出面,也不知道小马他们事情办得怎么样。”

见方大明有点倚老卖老的口吻,刘仪伟皱皱眉头没说话。

方大明注意刘仪伟的神情,笑笑地说:“仪伟总,小马这个新公司申请成功,你应该替他高兴吧?”

方大明知道马逸明摆了刘仪伟一道,故意撩拨刘仪伟,他很想看刘仪伟骑虎难下的模样,那种既不情愿,又不得不出面的难堪和无奈会让他心花怒放。

再怎么样自己还是有所斩获,在新公司搞了个股东身份和董事席位,你刘仪伟赔了侄女又折兵,啥都没捞着。嘿嘿。方大明强忍着笑意,背着手在餐厅转悠了两圈,心情极好。

刘仪伟瞟了方大明一眼,面无表情。

刘俊伟看出刘仪伟的尴尬,上前两步对方大明说:“方兄,有心了。我们半岛和小马也是有香火情缘,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您可别小瞧了我们半岛。”

方大明点头微笑,揶揄道:“那当然,贤昆仲襟怀宽广,豁达仗义,方某一直是很佩服的。”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马逸明陪同鸟山一行人鱼贯而入,客人到了。

……

方大明连忙上前和鸟山握手言欢。鸟山确实和方大明很熟悉,两人笑嘻嘻地拍着肩膀相互问候。方大明转头看了看刘仪伟,那意思是,你看看,我和鬼子关系好着呢。

餐厅里立刻响起方大明半文半白的广惠普通话,诸如鞍马劳顿、蓬荜生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

翻译小武显然翻译这些文绉绉的话费劲,吭哧了半天结结巴巴地讲给鸟山听,鸟山精熟东亚文化,知道那是友好的、吉祥的问候,只管微笑、鞠躬、点头,嘴里一叠声的号,号号!

刘俊伟安排座次,大圆桌满满地坐了十几个人,新公司的高管除了小郭不习惯这个场面先回,其他的人都到了。

刘俊伟让翻译挨着鸟山坐c位,刘仪伟和方大明两边作陪,马逸明和方大明坐一起,然后厂家的专员和蔡振辉、邓美君穿插而坐,这样安排座次是为了让主客双方谈话方便,能快速营造融洽沟通的氛围。

马逸明在一边暗暗观摩,这些小细节都是学问呢。自己经历过不少大小酒局,都是江湖乱乱套,胡说八道科打诨居多,第一次见识这种正规商务交际,还得要多看多学。

待酒菜上了桌,刘仪伟客气地问鸟山一行喝什么酒,小武脱口而出,茅台!

好家伙!看来鸟山来中国已久,已经见识过国酒的魅力了。

方大明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要当这个酒局的主持人。

见菜肴都端了上来,方大明酒杯一端,站了起来,开始了热情洋溢的祝酒词。

整个包厢响起方大明洪亮的广惠普通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乎。鸟山部长莅临广惠,鄙人得见挚友,不胜荣幸……”

刘仪伟不知道方大明还有这个路数,和刘俊伟对视一眼,登时满头汗就下来了。也不知道这翻译水平怎么样,鸟山能不能听得懂。

马逸明纳闷儿,方大明不是混黑道出身的么?怎么满口之乎者也,倒像个老学究呢。马逸明不知道的是,黑道大佬洗白后都喜欢干些用附风雅的美事,一般都潜心研究过两下国学,这书画古文古诗古词,都是上好的佐料。

只是,也不晓得鬼子吃不吃这一套。马逸明眼角瞟了一眼鸟山,在小武磕磕绊绊的翻译中,鸟山是听懂了。但见那鸟山双目微闭,如品酒微醺,神情甚是陶醉。马逸明暗道,这个鬼子也是个酸丁!

方大明热情的祝酒辞在最后一声“cheers”中圆满结束!好嘛,方大明最后来了个土洋结合!这声cheers大家都不陌生,好好好!众人齐齐站了起来举杯一碰,气氛登时热烈起来。

轮到鸟山答谢祝酒了。

鸟山站了起来,头颅微微扬起,用流利的日本也是抑扬顿挫地叽里咕噜一通。

小武立马翻译:“明亮的太阳照耀山川,富士山的暖风吹过东海,此时此刻,我倍感温馨……”

众人汗毛微竖,脸上却是一脸虔诚,好像被鸟山感动的样子。马逸明的脑袋中不由自主现出在刚果金搭救的那个小鬼子猪口一平。他吃饺子的时候朗诵俳句也是这副模样,这鸟山莫非也是在朗诵俳句?马逸明暗笑,鬼子这一套本事活脱脱的都是我大唐遗风啊。

鸟山的祝酒词也在一声“cheers”中圆满结束。好好好!太动人了!众人鼓掌叫好,纷纷附和着把酒杯举起来碰杯。

小武在一边解释,鸟山部长祖上是武士家族,历代子弟习文练武,深谙东亚文化,对中国的历史传统仰慕已久。刚才鸟山部长朗诵的日式俳句,表达他对于中日两国友好合作的良好祝愿。

噢,这样啊。众人纷纷点头赞叹。

看看,正规酒局得会点诗词歌赋,肚里有料才能搞出高雅的品味,方大明和鸟山这么一来一往,高端人士的风雅不就出来了?整个酒局的氛围霎时间热烈庄重起来。

刘仪伟、刘俊伟好像知道这一套规矩,接连起身接连举杯发表祝酒词,不过说的都是大白话,无非是欢迎鸟山部长一行莅临考察,祝愿新公司各项业务顺利推进,合作愉快之类。

方大明在一边微笑,看看,刘家兄弟就是个没文化的土鳖,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国学水平。唉,没档次!

轮到马逸明祝酒。马逸明歪着头想了想,脑子里开始搜索那个猪口一平当年的几句俳句,日本话自己当然不记得,但是中文的意思勉强还有印象。

马逸明站了起来,说:“各位领导,前辈,为了表达我对这次合作的良好祝愿,我说几句中文俳句吧。”

方大明一笑:“小马,中文哪里有俳句的说法,中文只有诗词嘛。”

马逸明也没理睬方大明,清清嗓子,吟道:“友谊之花开放中日,风雨同舟情谊绵长。预祝我们和丰田中国的合作圆满成功。cheers!”

好好!众人鼓掌。鸟山含笑望着马逸明,频频点头。

小武说:“马总,你这两句中文俳句翻译成日文相当的顺畅。原版应该是日文的吧。”

马逸明说:“是的,我不会日本话,这句俳句是日本友人说给我听的。”

小武和鸟山两人嘀咕两声,小武说:“马总还会一些中文俳句吗?鸟山部长很感兴趣。”

马逸明歪着头想了想,多了真不记得了,不过,好像还有一句,马逸明清清嗓子,继续吟道:“隔海相望情如鱼水,中日友谊像鲜花永不凋零……”

刘仪伟瞄了一眼马逸明,这臭小子还懂那么多,该不是在胡诌的吧。

小武翻译给鸟山听,小武说:“马总吟诵的是正经的日式俳句了,水平很高,我翻译过来真的很顺畅,想不到马总还对日本文化颇有研究。”

马逸明客气道:“见笑了,是偶然的机会和日本友人交往,一个叫猪口一平的友人送给我的。”

小武和鸟山又呱啦几句。

鸟山脸上绽出笑容,神情居然有些小激动:“猪口先生是我们日本小有名气的俳句诗人,知道他的人不多。想不到马先生居然能通晓猪口先生的作品。真是了不起。”

我操,想不到猪口在日本民间还真的有些知名度。马逸明微笑道:“谬赞了。中日文化渊源流长,本来就是同祖同宗,文意相通也不足为奇吧。我只是机缘凑巧和猪口先生有过一面之缘,看到鸟山先生喜欢俳句,便借花献佛了。”

鸟山大赞!让小武再问马逸明还知道哪些日本诗人。马逸明同学虽然读的正经的本科,但毕竟是个体育生,眼见要露馅便耍了个花枪。马逸明说:“在座的都是高人,尤其是鸟山部长和方总,我可不敢班门弄斧了。”

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刘仪伟暗暗点头,这个小马说话很有分寸,还懂得谦让收敛,倒是越来越成熟了。

刘仪伟把酒杯一端:来来来,cheers!

……